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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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造的裂痕

雨水顺着城南研究所斑驳的外墙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小蛇。朱志鑫站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那把黄铜钥匙在他手心留下一圈潮湿的压痕。十五年的废弃让这座建筑散发出霉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息，混合着雨水的腥气，令人作呕。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开了一条缝，黑暗像实质般涌出。朱志鑫打开手电筒，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一条布满灰尘的走廊。墙上还挂着当年的标识牌："K区-未经授权禁止入内"。

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走廊两侧的房门大多敞开着，露出里面翻倒的桌椅和散落的文件。手电筒的光扫过一个标牌"观察室3"，朱志鑫停下脚步——这正是那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房间里，一面墙全是单向玻璃，正对着七个排列成半圆形的小床。不是视频中的舱体，但每个床头上方都悬挂着复杂的仪器，电线像藤蔓般垂落。朱志鑫走近其中一张床，发现束缚带上还有暗褐色的污渍——血迹？

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了几下。朱志鑫拍了拍它，光束重新稳定下来，照到了对面墙上的东西——儿童涂鸦。七个歪歪扭扭的手印，每个下面都写着一个编号：K-01到K-07。K-07的手印明显比其他小一圈，而且...缺少无名指的部分。

朱志鑫的心跳加速。他想起了刘耀文右手无名指上那道奇怪的伤疤——位置完全吻合。这不是巧合。他颤抖着拍下照片，继续向走廊深处前进。

根据文的提示，地下室入口在走廊尽头的储藏室后面。储藏门的铰链已经锈死，朱志鑫不得不全力撞开。门后是一道向下的铁楼梯，黑暗中传来滴水的声音。

地下室比上面更加潮湿阴冷。朱志鑫的手电筒照出几个大柜子和一张实验台。台子上摆着一台老式脑电图仪，旁边是几个标着编号的小瓶子——K-01到K-06，全部空了。唯独没有K-07。

角落里有一个上锁的金属柜。朱志鑫试了试黄铜钥匙，居然打开了。柜子里整齐排列着七个档案盒，同样编号。他取出K-07的盒子，里面是一沓脑电图记录、几瓶蓝色药丸和一个小型硬盘。

硬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后，显示出一段视频。画面中，六岁的刘耀文被固定在椅子上，头上连接着电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旁边——虽然戴着口罩，但朱志鑫从身形和姿态认出那是张立诚教授。

"K-07，今天是最后一次测试。"张立诚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但依然清晰，"记住触发词'白房间'，这将唤醒你的保护者。"

小男孩眼神涣散，嘴角有干涸的口水痕迹。当电极通电时，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画面外传来另一个声音——这次是朱志鑫的父亲："停下！他的脑波已经超过安全阈值！"

"再坚持三十秒，就要突破了..."张立诚的声音充满狂热。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传来打斗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几秒闪过一个画面——小男孩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

朱志鑫的胃部翻涌，几乎要呕吐。这不是治疗，而是酷刑。他颤抖着翻看档案中的其他文件，发现一份"K计划目标书"，上面赫然写着："通过极端创伤刺激和药物干预，在健康儿童大脑中人为创造多重人格，验证人格可塑性与防御机制假说..."

文件末尾的签名栏里，朱志鑫父亲的签名旁边，还有张立诚的签名和一行小字："项目成功后，将应用于特殊人员训练"。

"特殊人员训练？"朱志鑫喃喃自语，一阵恶寒爬上脊背。他们不仅把儿童当作实验品，还计划将这种技术武器化？

他将所有资料装入背包，正准备离开时，手电筒照到了天花板上——文提到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边缘似乎有被撬动的痕迹。朱志鑫拖来一把椅子，勉强够到通风口，从里面掏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

袋子里是一本薄薄的日记本和一小瓶蓝色液体，标签上写着"K-07稳定剂-最终配方-切勿让张获取"。

朱志鑫刚把东西塞进背包，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关掉手电筒，屏住呼吸。脚步声在储藏室门口停下，然后是手电筒的光扫过楼梯。

"下面有人吗？"一个男声喊道。不是张立诚，但同样耳熟。

朱志鑫悄悄退到阴影处，摸到一根掉落的金属管作为武器。脚步声开始向下移动，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就在来人即将下到最后几级台阶时，朱志鑫猛地冲出去，将对方撞倒在地。

"朱医生？！"那人惊呼。

手电筒的光照出一张熟悉的脸——林小鹿的男友，医学院保安队长陈昊。

"陈昊？你在这里干什么？"朱志鑫仍没放松警惕。

"林小鹿说你可能来这里...张教授的人在监视你，她很担心。"陈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我刚看到有车开过来，我们得赶紧走。"

两人从研究所后门溜出去，果然看到前门停着两辆黑色轿车。他们猫着腰穿过杂草丛生的后院，翻墙离开。直到跑出两个街区，朱志鑫才停下来喘气。

"谢谢。"他对陈昊说，"但为什么帮我？"

陈昊的表情变得复杂："我妹妹...是K-03。"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朱志鑫的胸口。K-03——档案中四个昏迷受试者之一。

"她...还好吗？"朱志鑫明知故问。

"植物人状态十五年了。"陈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有人能揭露真相。"他看了看表，"我得回去了，否则会引起怀疑。朱医生，小心张立诚，他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回到公寓，朱志鑫将资料摊满整个桌面。父亲的日记、实验记录、硬盘视频、稳定剂...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十五年前，七名健康儿童被以"心理治疗"为名，遭受极端创伤实验，目的是人为创造多重人格。父亲最初参与是为了研究人格分裂的治疗方法，但张立诚秘密修改了实验参数，将其变成了人格创造实验。事故发生后，父亲藏起了关键证据，而张立诚一直在寻找这些资料，特别是稳定剂配方——它能控制或消除被创造出的副人格。

朱志鑫盯着那瓶蓝色液体，思绪万千。文知道这个吗？他知道自己是实验的产物，而非自然形成的保护者吗？

手机突然响起，是刘雅。朱志鑫刚接通，就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朱医生，耀文出事了！他突然尖叫着说'白房间'，然后就...就变了一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狂暴！他砸碎了画室的所有东西，现在锁在房间里不停地说'他们找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房间"——视频中张立诚说的触发词。朱志鑫的心沉到谷底。"我马上过来。别刺激他，也别让他离开。"

刘耀文的公寓一片狼藉。画架倒塌，画布被撕成碎片，颜料像血迹般溅满墙壁。刘雅脸色苍白地站在卧室门外，里面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他说'他们找到了'是什么意思？"刘雅抓住朱志鑫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谁找到了什么？"

朱志鑫无法回答。他轻轻敲门："耀文？是我，朱医生。"

里面的动静突然停止。几秒钟后，门开了一条缝——刘耀文站在那里，但眼神完全陌生。不是主人格的怯懦，也不是副人格的嘲讽，而是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眼神。

"K-07报告，检测到未授权人员接近实验资料。"他的声音平板得不似人类，"请求指示。"

朱志鑫的血液凝固了。这不是任何他见过的人格，而是...某种被激活的实验模式？

"耀文，看着我。"朱志鑫慢慢靠近，"我是朱志鑫，你的医生。你不是K-07，你是刘耀文。"

"错误。"刘耀文歪着头，像台故障的机器，"K-07是实验编号。主体姓名刘耀文，年龄6岁。保护者代号'文'，激活于1998年6月12日。"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你...是朱弘毅的儿子。访问级别？"

朱志鑫手心渗出冷汗。这是第三人格？还是某种被深埋的实验程序？"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白房间，知道K计划...我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警告：未授权人员知晓机密信息。"刘耀文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保护协议启动。"

下一秒，朱志鑫被一股惊人的力量推倒在地。刘耀文——不，这个自称K-07的实体——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掐住他的喉咙。朱志鑫挣扎着，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视线开始模糊时，他嘶哑地喊出一个名字："文...救救我..."

掐住他喉咙的手突然松开。刘耀文的表情开始剧烈变化，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争夺控制权。最终，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倒在旁边地板上抽搐。

当刘耀文再次睁开眼睛时，朱志鑫看到了熟悉的嘲讽眼神——副人格"文"回来了。

"啧，医生，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文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已经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他伸手拉起朱志鑫，手指出奇地温柔。

"那...那是什么？"朱志鑫揉着疼痛的喉咙问道。

文的表情阴沉下来："我们的操作系统。深埋在最底层的原始指令。"他走向破碎的镜子，看着里面自己苍白的脸，"张立诚的'杰作'——将人格像电脑程序一样编码。你以为我是自然形成的保护者人格？"他苦笑一声，"我只是预设好的应急程序，当主体遭遇特定创伤时自动激活。"

朱志鑫想起硬盘中的视频，张立诚说的"触发词"。他突然明白了一切："'白房间'...这是唤醒那个...那个模式的指令？"

文点点头，眼神变得复杂："今天他突然开始画画——一个白色房间，里面有七个孩子。然后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了三个字'白房间'...之后我就被强制下线了。"他攥紧拳头，"十五年来第一次，那个该死的原始协议覆盖了我。"

刘雅站在门口，脸色惨白："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实验？什么程序？"

朱志鑫和文交换了一个眼神。文耸耸肩："告诉她吧，反正现在瞒着也没用了。"

半小时后，刘雅瘫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朱志鑫给她看了部分资料，隐去了最残酷的细节，但她已经明白了核心——弟弟的人格分裂不是疾病，而是人为制造的。

"我要杀了他们。"刘雅的声音轻得可怕，"那些把我弟弟当实验品的怪物..."

"排队吧，姐姐。"文冷笑一声，"名单很长。"

朱志鑫的手机突然响起——医院。父亲术后出现并发症，情况危急。他必须立刻赶回去。

"我和你一起。"文突然说。

朱志鑫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别误会，我对老朱医生的健康没兴趣。"文穿上外套，露出一个锋利的笑容，"但他是唯一知道完整真相的人，而张立诚肯定也在赶去的路上...这会是场有趣的聚会。"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紧张的氛围。朱志鑫和文赶到时，病房外已经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不像医生，更像保镖。

"张教授在里面。"其中一人拦住朱志鑫，"请稍等。"

文上前一步，笑容危险："或者你们可以让开，免得我帮你们重新设计脸部结构。"

保镖似乎认出了文——或者说认出了文身上散发的那种危险气息，犹豫着让开了路。

病房里，张立诚俯身在朱教授床边，手里拿着什么。看到朱志鑫进来，他直起身，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关切："志鑫啊，你父亲刚才醒了，正问你呢。"

朱志鑫注意到父亲枕头下的笔记本不见了。"把东西还给我父亲。"

"什么东西？"张立诚装傻，但西装口袋露出笔记本的一角。

文突然笑了："张教授，知道为什么K计划失败了吗？因为你们这些书呆子永远不懂，人类意识不像机器那么听话。"他走向张立诚，每一步都像捕食者逼近猎物，"你可以在小孩脑子里埋指令，但控制不了他们长大后变成什么样...比如我。"

张立诚的脸色变了："你是...K-07的保护者人格？"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太神奇了，十五年过去，你依然稳定运行..."

"运行？"文一把揪住张立诚的衣领，"我是活着的，你这混蛋。比你这种怪物更有资格称为人。"

保镖冲进来，但被朱志鑫拦住："够了！这是医院，我父亲需要休息！"

病床上的朱教授虚弱地抬起手："志鑫...笔记本..."

张立诚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表面的镇定："老朱，把稳定剂配方给我。那些孩子需要治疗，你知道的。"

"治疗？"老人冷笑一声，"你想用它做什么，我太清楚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剧烈波动。

医护人员冲进来，将所有人赶出病房。在混乱中，张立诚趁机溜走，但笔记本掉在了地上。朱志鑫捡起来，发现最后一页有新写的内容——一个地址和一句话："K-07的原始样本在这里。保护他，弥补我的过错。"

文捡起从笔记本里掉出的一张照片——年轻的朱弘毅抱着一个约六岁的男孩站在游乐园里。男孩笑得灿烂，手里拿着棉花糖。照片背面写着："耀文六岁生日，实验前三天"。

"这是...你？"朱志鑫轻声问。

文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不，这是那个孩子...真正的刘耀文。我只是...一个拷贝品。"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你父亲在实验前采集了他的完整人格数据...用来创造我。"

朱志鑫突然明白了一切。父亲参与实验是为了研究人格分裂治疗，但暗中收集证据想要阻止张立诚。事故发生后，他藏起了关键证据，并试图用稳定剂帮助受害者...包括创造文来保护真正的刘耀文。

"所以主人格...才是被植入的那个？"朱志鑫震惊地问。

文摇摇头："不，我们都是碎片。就像打碎一个花瓶，然后用胶水随便粘回去...永远不可能和原来一样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疲惫，"十五年...我厌倦了当保护者，医生。厌倦了战斗，厌倦了记住一切..."

朱志鑫不知哪来的冲动，突然拥抱了这个一直以强悍示人的副人格。文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额头抵在朱志鑫的肩膀上，呼吸沉重。

"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朱志鑫轻声承诺，不确定自己能否兑现。

文突然推开他，恢复了那副嘲讽的表情："省省你的医生腔调吧。"但朱志鑫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那个地址藏着什么秘密？"

朱志鑫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父亲。老人安静地睡着，监护仪上的线条变得平稳。无论过去有多少错误，此刻他只想保护父亲留下的这个线索——也许，这是帮助刘耀文，也是帮助文的最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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