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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与誓言
雨水顺着朱志鑫的衣领滑入后背，冰冷如蛇。他扶着文在林间穿行，每走几步就能听到身后研究所方向传来的喊叫声和手电筒光束扫过树丛的亮光。文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朱志鑫肩上。
"再坚持一下，我的车就在前面。"朱志鑫低声鼓励，同时收紧环在文腰间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异常地高，显然电击后遗症加上刚才的搏斗已经让这副身体到达极限。
文突然停下脚步，抓住朱志鑫的手腕："等等...芯片和名单...还在吗？"
朱志鑫摸了摸内袋，金属盒和数据芯片都安然无恙。"都在。怎么了？"
"那就好..."文的声音变得飘忽，"听着，如果他们追上来...你自己走。这些证据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不行！"朱志鑫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尖锐，他立刻压低音量，"我不会丢下你。"
文在黑暗中勾起嘴角："真感人，医生。但别忘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抹血色从嘴角溢出，"我只是个副人格。就算这具身体死了，主人格可能还会活着..."
"闭嘴！"朱志鑫厉声打断，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你不是什么'只是'。你是..."他的话哽在喉咙里。是什么？病人？研究对象？还是那个在黑暗中吻了他的人？
文似乎想说什么，但树林外突然传来引擎声和犬吠声。朱志鑫的心跳骤停了一拍——他们带了追踪犬。
"快走！"文推开朱志鑫，自己却踉跄着靠在一棵树上，"我来引开他们。"
"你连站都站不稳！"朱志鑫抓住文的手臂，却被对方猛地甩开。
"别感情用事！"文的眼睛在雨夜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幽光，"那些资料能救更多孩子，明白吗？K-02和K-05还在外面逃亡，张立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又是一阵咳嗽，文弯下腰，吐出一口鲜血，"快走！"
朱志鑫站在原地，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像是无声的泪水。理智告诉他文是对的，那些证据关系到更多受害者的命运。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让他无法挪动脚步——他不能再一次看着在乎的人在面前倒下。
"三分钟。"朱志鑫突然脱下外套裹住文的肩膀，"给我三分钟把东西藏好，然后回来接你。答应我，坚持住。"
文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真是个顽固的..."
朱志鑫没等他说完，迅速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取下储物箱钥匙塞进文的手心："如果我回不来，去青云路17号，我童年的家。地下室有个暗格，钥匙能打开。"
他们的手指在雨水中交缠了一瞬，然后朱志鑫转身冲向树林深处。身后传来文故意弄出的响声和喊叫声——他正在引开追兵，给朱志鑫创造逃跑的机会。
朱志鑫的肺部像着了火，但他不敢停下。车就停在两百米外的隐蔽处，只要把证据藏好，他就能回去救文...必须回去。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站在车旁的三个黑影。朱志鑫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停跳——他们找到了他的车。
"朱医生，这么晚了在树林里散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张立诚从黑影中走出，雨水顺着他的金丝眼镜滑落，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死水。
朱志鑫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转身逃跑，但他不能——文还在树林里，如果他引这些人过去...
"你在找这个吗？"张立诚举起一个塑料袋，里面赫然是朱志鑫的外套——他刚才裹在文身上的那件。血迹在雨水晕染下像一朵盛开的花。
朱志鑫的血液瞬间凝固："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必要的措施。"张立诚微笑着，那笑容让朱志鑫想起解剖课上的尸体，"K-07是个了不起的创造，可惜被错误的人控制了十五年。不过没关系..."他晃了晃那件带血的外套，"很快他就会回到该在的地方。"
朱志鑫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全身。他不再思考策略或后果，直接冲向张立诚："你们这群畜生！"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阻拦，但朱志鑫凭借纯粹的怒火撞开了其中一个，拳头狠狠砸在张立诚脸上。金丝眼镜飞了出去，张立诚踉跄着后退，鼻血直流。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干涉什么！"张立诚捂着脸，声音因疼痛而扭曲，"K计划不是普通实验，而是国家安全项目！那些孩子是宝贵的资产，他们的能力...你父亲差点毁了这一切！"
朱志鑫被保镖按在地上，泥水灌入口鼻，但他仍然挣扎着怒吼："他们是人！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张立诚捡起眼镜，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多么感人的立场。可惜太迟了。"他示意保镖搜朱志鑫的身，"芯片和名单在哪里？交出来，也许我会让你见K-07最后一面。"
朱志鑫咬紧牙关。证据已经不在他身上——刚才在树林里，他趁文不注意时，将芯片和名单藏进了一个树洞。即使他们杀了他，这些证据也不会落入张立诚之手。
"不说？"张立诚叹了口气，"没关系，我们会找到的。至于你..."他俯身靠近朱志鑫的耳朵，"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当年没能阻止我吗？因为他和你一样天真，以为道德和正义能战胜科学进步的需要。"
保镖将朱志鑫拖向一辆黑色厢型车。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朱志鑫和文约定的信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下一秒，一个黑影从树丛中扑出，速度快得不像人类。文像一阵黑色的旋风撞倒两名保镖，右手握着一根尖锐的树枝，直接刺入其中一人的肩膀。
"朱志鑫，跑！"文大喊，声音嘶哑得可怕。他的脸上全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朱志鑫没有犹豫，爬起来就往树林深处冲。身后传来打斗声、咒骂声，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他的心脏几乎停跳，转身看到文跪倒在地，胸口一片鲜红。
"不！"朱志鑫的惨叫撕破夜空。他忘记了一切危险，只想冲回文身边。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照进树林，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和喇叭声。一辆红色轿车疯狂地冲过来，直接撞向张立诚等人，逼得他们四散躲避。
车窗降下，露出刘雅苍白的脸："朱医生，上车！"
朱志鑫冲向倒地的文，在枪声再次响起前将他拖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车子。子弹打在周围的树干上，木屑飞溅。刘雅推开车门，朱志鑫用尽全力将文塞进后座，自己跳进去的瞬间，一颗子弹击穿了车窗玻璃。
"去医院！快！"朱志鑫撕开文的衬衫，发现子弹打在左胸靠近肩膀的位置，鲜血汩汩涌出。他脱下自己的毛衣按在伤口上，但血很快浸透了织物。
文的眼睛半闭着，呼吸越来越浅。朱志鑫捧住他的脸："看着我！坚持住，听见没有？"
文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芯片...安全？"
"安全，我藏起来了。"朱志鑫的声音颤抖，"别说话，保存体力。"
文微微摇头，挣扎着抬起手，沾血的指尖触碰朱志鑫的脸颊："阿志...记住...保险箱...密码是..."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完全闭上。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在朱志鑫脑海中响起，尽管那里并没有仪器。
"不，不，不！"朱志鑫疯狂地按压伤口，"文！醒过来！这是命令！"
刘雅在后视镜中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他死了吗？"
朱志鑫将耳朵贴在文的胸口，听到了微弱但稳定的心跳。"只是昏迷...再开快点！"
车子冲进市立医院急诊通道时，朱志鑫已经满手是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出来，将文抬上推车。朱志鑫紧握着文的手不放，直到抢救室的门将他们隔开。
"家属请在外面等！"护士拦住想跟进去的朱志鑫和刘雅。
朱志鑫想抗议，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不能暴露身份，张立诚的人可能已经在找他了。他转向刘雅："用你的名字登记，就说他是你弟弟，意外中枪。不要提我。"
刘雅点点头，快步走向前台。朱志鑫瘫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就在几小时前，文还在研究所里吻他，现在却...
"朱医生？"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朱志鑫抬头，看到王明德主任穿着白大褂站在面前，表情震惊，"你这是...？"
朱志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王明德是他父亲的老友，但此刻他不敢信任任何人。
王明德似乎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老朱的事我听说了。张立诚派人监视了医院，你不能待在这里。"他快速脱下白大褂递给朱志鑫，"洗手间在左边，清理一下。我去看看那个伤员的情况。"
朱志鑫机械地接过白大褂，走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像个疯子——头发蓬乱，脸上混合着血迹和泥水，眼睛布满血丝。他用冷水狠狠搓洗双手和脸，直到皮肤发红。
王明德在门外等他："伤员情况稳定，子弹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和观察。"他递给朱志鑫一个口罩和一副眼镜，"临时伪装。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条员工通道，来到重症监护区。透过玻璃窗，朱志鑫看到文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和电线，脸色苍白得像床单。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他——如果文一直不醒，主人格刘耀文会怎样？会一起死去，还是...重新掌控身体？
"他需要特殊血型的血，库存不足。"王明德轻声说，"正在从血库调。"
朱志鑫卷起袖子："抽我的。我是O型阴性，万能供体。"
王明德犹豫了一下："你知道他是...？"
"我知道他是什么。"朱志鑫直视王明德的眼睛，"也知道你们十五年前做了什么。"
王明德的表情变得痛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父亲试图阻止，但张立诚有军方背景，他..."
"现在弥补还来得及。"朱志鑫打断他，"帮我保护他。"
输血过程中，朱志鑫一直盯着那袋鲜红的液体——他的血，即将流入文的身体。一种奇异的亲密感涌上心头。护士离开后，他悄悄溜进监护室，坐在床边握住文的手。那只总是有力而灵活的手，现在冰冷得像大理石。
"听着..."朱志鑫俯身靠近文的耳朵，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芯片和名单都很安全，张立诚找不到。但你得醒过来...我需要你。"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平稳。朱志鑫不确定这是否是他的想象。
"朱医生？"刘雅站在门口，眼睛红肿，"有警察来问话...我说是抢劫。但他们会查弹道的..."
朱志鑫点点头："你做得对。留在这里陪他，别让陌生人接近。我得去藏好那些证据。"
刘雅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外面那么危险！"
"正因如此，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你们。"朱志鑫轻轻挣脱，"如果他醒了...无论哪个'他'...告诉他..."话哽在喉咙里，他摇摇头，"算了，他会知道的。"
走出医院时，天已微亮。朱志鑫戴上口罩和眼镜，拦了辆出租车。青云路17号，他童年的家，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很少回去的地方。父亲一直保留着那栋房子，现在朱志鑫明白了原因——那里藏着最后的秘密。
车驶离医院不久，朱志鑫就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跟在后面。他让司机绕了几条小路，确认被跟踪后，直接改变目的地去了警察局。黑车立刻消失了。
在警局门口下车后，朱志鑫穿过大厅从后门离开，换乘公交车前往青云路。这种反跟踪技巧是大学时学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用上。
老房子比他记忆中小很多，门前杂草丛生。朱志鑫用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灰尘和回忆一起扑面而来。母亲最爱的碎花沙发还盖着防尘布，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父亲严肃，母亲温柔，年幼的自己站在中间，无忧无虑地笑着。
地下室的门吱呀作响。朱志鑫打开手机照明，走下狭窄的楼梯。这里曾是父亲的工作间，现在堆满了旧家具和纸箱。他按照文的描述，找到了最里面那堵墙——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敲击声显示后面是空的。
一番摸索后，朱志鑫发现了暗格开关——母亲最喜欢的那首《月光》的唱片封套后。暗格不大，里面只有一个金属盒，用文给他的小钥匙轻松打开。
盒子里是一支注射器和三小瓶蓝色液体——稳定剂的最后存货。还有一张纸条，父亲工整的笔迹写着："用于紧急情况。注射后48小时内人格将进入深度整合状态，不可逆转。慎用。"
朱志鑫的手微微发抖。这就是父亲最后的秘密武器——不是消除副人格，而是帮助整合。但"不可逆转"是什么意思？文会消失吗？还是会和刘耀文融合成全新的存在？
他将这些东西小心藏进内袋，正准备离开，手机突然震动——王明德的短信："速回医院。病人醒了，但情况复杂。张带人来了。"
朱志鑫的心跳漏了一拍。文醒了？还是刘耀文？张立诚去医院干什么？他冲出房子，拦下第一辆经过的出租车。
市立医院门口停着两辆黑色轿车。朱志鑫压低帽檐，从急诊室侧门溜进去，直接走楼梯上到重症监护楼层。走廊尽头，一群人围在刘耀文的病房外——张立诚、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还有...王明德，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朱志鑫悄悄靠近，躲在拐角处的清洁车后。
"...病人情况不稳定，不能移动！"王明德的声音充满愤怒。
"这是上级命令。"张立诚冷冰冰地回答，"K-07是重要项目资产，需要特殊治疗。朱家的错误必须被纠正。"
"什么错误？你当年用儿童做活体实验的错误吗？"王明德讥讽道，"老朱试图阻止你，你就诬陷他导致事故..."
"够了！"张立诚厉声打断，"把病人交出来，否则你的执业资格..."
朱志鑫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正想冲出去，突然注意到病房窗口有动静——刘耀文，或者说某个控制着那具身体的人格，正缓缓坐起来，目光清明地看向门口。
然后，令朱志鑫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人格对他藏身的方向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挑衅的微笑，同时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
那是文。他醒了，而且认出了朱志鑫。
但下一秒，那个表情又变了，变成了主人格刘耀文特有的迷茫和恐惧，环顾四周像是在陌生环境醒来。然后再次切换——眼神变得锐利，姿态警觉...
朱志鑫的心跳加速。这不是正常的人格切换，而是某种...混合状态。就像两个原本分离的意识开始重叠、交融。稳定剂的作用？还是重伤后的自然结果？
张立诚的人推开了病房门。朱志鑫必须做决定——现在冲出去保护刘耀文/文，还是相信他们能应付，自己去寻找更多证据？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保险箱密码-0712。找到K-02，她会帮你。——W"
0712——朱志鑫母亲的忌日。W...文？还是警告(Warning)？无论如何，他有了新的线索。最后看了一眼病房方向，朱志鑫悄悄退后，消失在走廊阴影中。
无论醒来的是谁，或者是什么，他都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使命——揭露真相，结束这一切。
然后，也许，他能有机会告诉那个人格...不，那个人...自己真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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