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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完整的碎片
电视机屏幕的蓝光在黑暗的客厅里闪烁。刘耀文蜷缩在刘雅公寓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绷带下的枪伤。疼痛像一条红线，将他锚定在现实里，防止意识再次滑入混沌的迷雾中。
"...著名心理学家朱弘毅之子朱志鑫因涉嫌违反职业道德被暂停行医资格。据知情人士透露，朱医生与其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存在不正当关系..."
新闻主播的声音像钝刀一样锯过刘耀文的神经。屏幕上闪过朱志鑫的证件照，然后是诊所外景，最后是一张模糊的偷拍照——朱志鑫和一个人在诊所门口靠得很近，那个人...
刘耀文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个人是他自己，但姿态、表情完全是文的风格。照片被特意选取得暧昧不清，营造出一种不正当亲密关系的假象。
"畜生！"刘雅从厨房冲出来，一把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张立诚这是要彻底毁掉朱医生。"
刘耀文没有回应。他的大脑正在经历一场奇异的化学反应——记忆像打翻的拼图碎片，在意识的地板上重新排列组合。有些碎片属于主人格：第一次见到朱志鑫时那种安心的感觉，诊疗室里温柔的对话，偷偷画下的医生侧脸素描...另一些则属于副人格：黑暗中挑衅的微笑，电光火石间挡在朱志鑫面前的冲动，雨中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最奇怪的是，他现在能同时拥有这两组记忆，而不像以前那样被严格分隔。就像一栋房子的两间卧室，中间的墙被拆除了。
"耀文？你还好吗？"刘雅担忧地蹲在沙发前，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掉线'了？"
刘耀文眨眨眼，抓住姐姐的手腕："我没事。只是...想起来了更多事情。"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沉稳，不再有那种怯懦的颤抖，"朱医生留下的资料在哪里？"
刘雅犹豫了一下："他说要等你完全康复再..."
"姐，"刘耀文直视她的眼睛，眼神锐利而清明，"我们没有时间了。张立诚明天就会把我转移到某个军方设施。一旦进去，就再也不会有人见到'我'了...无论哪个版本的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如此熟悉。刘耀文愣了一下——这是文的记忆，文的台词，但现在从他口中说出，感觉就像...他自己的记忆一样。
刘雅的眼睛瞪大了："你怎么知道转移的事？朱医生信里没写这个..."
"因为不是他告诉我的。"刘耀文站起身，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但他无视了，"资料。现在。"
刘雅被这种命令式的语气震住，不由自主地走向书架，从顶层取下一个牛皮纸信封："他说你可能会...不一样。看来他说对了。"
信封里有朱志鑫的研究笔记、父亲实验记录的复印件，以及一封信。刘耀文的手指微微发抖，展开那封信：
「亲爱的耀文：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融合已经开始了。不要害怕。记忆混乱、情绪波动、身份困惑都是正常过程...」
朱志鑫的字迹工整克制，但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刘耀文从未在他诊疗记录中见过的情感温度。信的最后一段尤其令人心跳加速：
「...无论你变成谁，记住——有人爱着你的每一部分。那个在画室里害羞的天才，那个在黑暗中保护我的勇士，以及即将诞生的、更完整的你。」
刘耀文——或者现在该称之为什么？——将信纸贴在胸口，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两个意识流在脑海中交织、碰撞，时而和谐，时而冲突。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是主人格对朱志鑫隐秘的依恋，还是副人格那种炽烈的占有欲，现在都融合成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明确的情感——他必须找到朱志鑫，保护他，就像朱志鑫曾经保护过各个版本的自己一样。
"还有这个。"刘雅递过一个U盘，"朱医生说里面有'能解释一切'的文件。"
刘耀文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视频文件，标题是"K-07完整记录"。点击播放后，一个白色房间的画面出现，中央是一把椅子，上面绑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他自己。小小的身体被电极和传感器覆盖，眼睛里盛满泪水但倔强地没有落下。
镜头外一个声音说："第六次人格数据采集，K-07号受试者，刘耀文，6岁。准备激活保护者人格原型。"
另一个声音——年轻版的张立诚——回应："参数调整完毕。电击强度足以突破意识防线但不会造成永久损伤。开始倒计时。"
小男孩开始挣扎："不要！求求你们！我要妈妈！"
"安静，K-07。记住触发词'白房间'。这将唤醒你的保护者。"
电流声响起，小男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刘耀文猛地合上电脑，但尖叫声似乎还在他脑海中回荡。现在他明白了——那个"保护者人格"就是文，是被张立诚用电击和药物强行植入他意识的外来存在。而真正原始的"刘耀文"人格，早在六岁时就被实验摧毁了。
现在的所谓"主人格"，只是实验后重新组装的一个勉强能正常生活的碎片。
"耀文？"刘雅担忧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脸色白得像纸..."
刘耀文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扶住墙壁，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仿佛有一场激烈的辩论在他大脑深处爆发，两个声音用不同的频率嘶吼、争辩、最终慢慢融合成一个新的声音。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镜子里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眼神比主人格坚定，比副人格柔和，嘴角的弧度介于羞涩和挑衅之间。这是一个新的人，又或许是最真实的自己。
"姐，我需要你联系几个人。"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不再有之前的犹豫或尖锐，"王明德主任、林小鹿，还有...朱志鑫的保安朋友陈昊。"
"你要干什么？"刘雅警惕地问。
刘耀文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手腕一翻，刀尖精准地钉在墙上的日历——明天的日期。"阻止一场绑架。顺便，"他露出一个介于主人格和副人格之间的微笑，"救出我的医生。"
夜深了，刘耀文躺在客房的床上，盯着天花板。身体疲惫不堪，但大脑却异常活跃。闭上眼睛，他能"听到"脑海中两个声音的最后对话...
"所以这就是融合的感觉？"主人格的声音依然那么温和，"像两种颜色的颜料混在一起..."
" poetic。"副人格的讥讽中带着一丝疲惫，"准备好消失了吗，懦夫？"
"我们不是消失，是变成新的东西...对吧？"
一阵沉默。然后副人格的声音，罕见地柔软："听着，废物。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保护这具身体。但那个蠢医生...他让我想要更多。所以答应我，融合后别让他失望。"
"你...爱他，是吗？"
"爱？"副人格冷笑，但毫无力度，"我恨他。因为他让我想要活着。作为保护者，我本该随时准备为保护主体而死。但他让我...渴望生命。"
"我会告诉他。"主人格轻声承诺，"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告诉他一切。"
"省省吧。融合后'我'不会完全消失，只是...变成你的一部分。就像你也会变成我的一部分。"又是一阵沉默，"照顾好我们的身体，废物。还有...照顾好他。"
这段对话是真实发生的记忆，还是融合过程中大脑创造的隐喻？刘耀文不确定。但当他清晨醒来时，那种内部对话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完整感——他记得作为主人格的所有经历，也记得作为副人格的所有战斗，但不再感觉那是两个不同的人。
就像阅读一本关于双胞胎兄弟的自传，虽然经历不同，但都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刘雅敲开门，眼睛红肿，显然一夜未眠："联系上王主任了。他说朱医生昨天去过医院找你，然后消失了。警方在城南旧区发现了他车子的残骸，但...没有尸体。"
刘耀文的胸口一阵刺痛，但不是因为伤口："张立诚抓了他。"
"还有...陈昊说林小鹿也失踪了。她的公寓被翻得底朝天。"
刘耀文走到窗前，晨光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两个失踪的人——朱志鑫和林小鹿。根据朱志鑫留下的笔记，林小鹿很可能就是K-02，另一个带着实验数据逃走的受试者。如果张立诚同时抓到了他们两个...
"我们得加快计划。"刘耀文转身，眼神坚定，"姐，我需要你去做几件事。"
两小时后，刘雅带回一个背包，里面是刘耀文要的东西：黑色运动服、棒球帽、一次性手机，还有...一小瓶蓝色药丸。
"王主任说这是最后的稳定剂。"刘雅担忧地看着弟弟吞下一粒，"他说如果融合过程不稳定，这个能帮助平衡。"
药丸苦得让刘耀文皱眉，但几分钟后，那种偶尔还会出现的意识分裂感确实减轻了。现在他更加确定——这不是普通的药物，而是专门为人造人格设计的调节剂。
"还有这个。"刘雅递过一张纸条，"王主任偷偷抄录的转移路线。你今天下午三点会被'正式转移'，但实际上张立诚提前了——一小时后就有车来接你。"
刘耀文冷笑："果然。那我们最好快点行动。"
他换上黑色运动服，戴好棒球帽，突然在镜子前愣住了。镜中人既不是温顺的刘耀文，也不是暴戾的文，而是某种融合了两者特质的全新存在——眼神中有主人的敏感，也有保护者的锐利；嘴角的弧度既羞涩又自信。
"你是谁？"他轻声问镜中人。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答案立刻浮现在脑海：我是刘耀文。完整的刘耀文。
刘雅开车将他送到城市另一端的一栋老旧公寓楼。电梯里，刘耀文的心跳加速——根据朱志鑫的笔记，这里住着林月的母亲，而林月很可能就是诊所助理林小鹿，K-02号受试者。
开门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眼神警惕："找谁？"
"林月。或者说...K-02。"刘耀文直视她的眼睛，"我是K-07。张立诚抓走了林月和朱医生。我想救他们。"
老妇人的表情瞬间崩溃，泪水涌出："我就知道...小月说她是安全的...那个朱医生保证过..."
"朱志鑫尽力了。"刘耀文轻声说，"但现在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您知道林月会把重要资料藏在哪吗？"
老妇人颤抖着从颈间取下一把小钥匙："银行保险箱。她说如果她出事，就把这个交给'能说出K计划真相的人'。"她紧紧抓住刘耀文的手，"救救我女儿...她这些年活得像个影子，从不敢用真名，不敢交朋友...那些畜生毁了她的人生！"
刘耀文握紧钥匙，胸口涌起一股炽热的愤怒。是的，他们毁了很多人生——林月的，朱志鑫父亲的，还有他自己的。但现在，也许是时候停止逃跑，开始反击了。
城市商业银行的保险箱里是一个U盘和一本日记。刘耀文在附近的网吧查看内容，屏幕上的信息让他既震惊又释然——U盘里是十五年前实验的完整视频记录，清楚地显示张立诚擅自提高电击强度，而朱志鑫的父亲试图阻止；日记则是林月——也就是林小鹿——这些年来秘密收集的证据，包括张立诚与军方某些人物的资金往来，以及K计划的真实目的：制造完美的军人，能在极端环境下自动切换"杀人机器"人格。
"原来如此..."刘耀文喃喃自语。他不是普通的病人，而是失败的武器。文这个"保护者人格"原本被设计成冷酷无情的战斗机器，只是实验出了差错，才保留了太多原人格的情感和道德。
合上电脑，刘耀文看了看时间——距离张立诚的转移行动还有四十分钟。足够他实施第一步计划。
王明德按照约定在医院后门等候，白大褂下藏着另一套医护服。"你确定要这么做？"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张立诚的人到处都是..."
"正合我意。"刘耀文迅速换上医护服，戴好口罩和眼镜，"记住，一小时后如果没我的消息，就把这个发给名单上的所有媒体。"他递给王明德一个信封，里面是U盘的复制件和简要说明。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王明德困惑地打量着他，"像是两个人..."
刘耀文调整着听诊器的位置，露出一个介于主人格和副人格之间的微笑："不，主任。我终于像一个人了。"
跟着王明德穿过医院走廊时，刘耀文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变化——主人的记忆让他熟悉医院的每个转角，每间诊室的用途；而文的技能则让他敏锐地注意到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保安巡逻的规律。这种双重优势的感觉既陌生又自然。
"他们在三楼特别监护区。"王明德低声说，"张立诚亲自坐镇，还有四个保镖。你打算怎么..."
"走正门。"刘耀文平静地说。
"什么？你疯了！"
"不，我有人质。"刘耀文指了指自己，"张立诚最想要的是什么？K-07的完整数据。而我现在就是行走的数据库。"
王明德脸色发白："他会把你直接送进实验室！"
"前提是他抓得住我。"刘耀文检查了一下藏在袖口的小型注射器——王明德提供的强效镇静剂，"我需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确保朱医生和林小鹿被带出来时，有车等着送他们去安全地方。"
"你不一起走？"
刘耀文没有回答。他的计划只进行到救出朱志鑫为止，之后...取决于张立诚的反应速度。
电梯停在三楼。刘耀文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两种人格记忆在血液中流淌——主人格对朱志鑫的依恋，副人格对医生的占有欲，现在融合成一种更加强烈、更加纯净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那个人。
特别监护区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刘耀文低着头跟在王明德身后，心跳平稳得不像是要闯入虎穴。
"王主任，"保镖拦住他们，"张教授说除了医护人员，谁也不准进。"
"这位是新调来的神经科专家。"王明德的声音有些发抖，"病人出现异常脑电活动，需要立即评估。"
保镖犹豫了一下，用对讲机请示。趁着这个间隙，刘耀文抬眼扫视监护区内部——走廊尽头站着另外两个保镖，守着一扇紧闭的门。朱志鑫和林小鹿应该就在那里。
对讲机里传来张立诚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刘耀文跟着王明德走向那扇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门开了，张立诚站在里面，白大褂一尘不染，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冷酷如蛇。
"这位是..."张立诚眯起眼睛。
刘耀文摘下口罩和眼镜："K-07，来报到了。"
张立诚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狂喜："刘耀文！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示意保镖关上门，"融合过程顺利吗？脑功能稳定吗？"
"比你想象的更稳定。"刘耀文环顾房间，没有看到朱志鑫和林小鹿，"他们在哪？"
"别着急。"张立诚微笑着取出一个针管，"先让我们采集一些样本。十五年过去了，你依然是我们的杰作...虽然被朱家父子糟蹋了这么久。"
刘耀文注意到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悄悄调整位置确保自己正对镜头："承认吧，张教授。当年是你擅自修改实验参数，导致事故。我父亲...朱弘毅教授试图阻止你。"
张立诚的笑容僵住了："谁告诉你这些的？朱志鑫？"他突然大笑，"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忘记这些谎言。新的稳定剂配方能重置你的记忆，让你回到纯净状态..."
"像重置K-01和K-03那样？"刘耀文冷静地问，"哦对了，他们死了，不是吗？你的'重置'失败了。"
张立诚的脸色变得狰狞："抓住他！"
保镖扑上来时，刘耀文已经准备好了。文的战斗本能流畅地接管了身体——一个侧身躲过第一击，肘击第二个保镖的咽喉，同时从袖口滑出注射器，精准地扎进第三个保镖的颈部。王明德的镇静剂见效极快，那个彪形大汉像棵被砍倒的树一样轰然倒地。
"停！"张立诚突然掏出一把枪指向王明德，"再动一下我就打死他！"
刘耀文停下动作，缓缓举起双手。四个保镖中两个已经倒地，第三个捂着喉咙干呕，最后一个掏出了电击枪。
"聪明的选择。"张立诚冷笑，"现在，告诉我谁帮你黑进了机密档案？那些信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
刘耀文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张立诚身后的显示屏上——监控画面显示，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里，朱志鑫被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意识清醒。林小鹿倒在旁边地上，生死不明。
"啊，注意到你的医生了？"张立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放心，他还活着...暂时。至于K-02，她背叛组织的代价就是重新体验一遍当年的'治疗'。"
刘耀文的血液沸腾了，但表面依然冷静："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张立诚放下枪，拿起平板电脑，"我需要你配合完成最后一项测试，证明K计划成功了。然后，我会放走王明德和朱志鑫...当然，他们会失去相关记忆。"
"什么测试？"
张立诚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杀人测试。真正的保护者人格应该能在命令下毫不犹豫地消灭目标。"他调出一张照片，"比如，朱志鑫。"
刘耀文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照片上朱志鑫被绑在椅子上，额头画着一个靶心标记。
"选择吧，K-07。"张立诚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证明你的忠诚，或者看着他们受苦而死。"
刘耀文低下头，像是屈服了。但在他脑海中，两个人格的记忆正以前所未有的和谐共振——主人的共情力让他理解张立诚的疯狂背后是纯粹的权力欲；文的决断力则瞬间制定出一个危险但可行的计划。
"我需要见朱志鑫。"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当面。"
张立诚考虑了片刻，然后露出胜利的微笑："很好。让我们看看这位'医生'在他珍贵的病人眼里值多少钱。"
当保镖押着刘耀文走向关押朱志鑫的房间时，他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王明德的信号，救援小组就位了。
现在，一切取决于接下来的六十秒。以及，朱志鑫能否认出融合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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