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透，藏海已醒了。
窗纸泛着鱼肚白，案头青瓷瓶里插着的半枝秋菊还凝着露。
他侧耳听了听，枕边袖笼处有极轻的呼吸声。
玉昭的灵体缩在那里，像只蜷着的小兽，萤光淡得几乎融进晨光里。
青丝垂在肩头，眼尾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濛濛水汽。
玉昭“西城的铺子辰时才开。”
她用灵力传音，声音像浸了晨露的银铃。
玉昭“但得早点去，老板爱睡懒觉，去晚了要等很久。”
藏海“好。”
藏海失笑，超身换了身素色锦袍，腰间系了个鼓囊囊的钱袋。
玉昭的灵体跟着他飘出卧房，路过庭院时，瞥见廊下晒着的桂花干。
忽然停住，用指火捻起一小撮，灵体碰过的花瓣竟微微发亮。
藏海“想尝尝?”
藏海弯腰，替她拢了片落在发间的桂花瓣。
她摇摇头，却把那撮桂花干往他手心推了推，灵力带着点甜意：
#玉昭“留着泡茶，你昨日在密道受了潮，喝这个暖些。”
藏海“嗯。”
藏海指尖捏着那点细碎的金黄，喉间微热，将桂花干揣进袖袋，转身往府外走。
出了藏府，街市已渐渐热闹起来。
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糖画——”，蒸笼里的热气裹着肉包香漫过街角，穿短打的孩童追着滚铁环跑过青石板路。
玉昭的灵体飘在他身侧，离地面半尺高，裙摆扫过路面时，带起一串几乎看不见的萤光。
玉昭“往这边拐。”
她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口，灵力指向左侧一条窄巷。
巷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聚宝阁”三个字，字缝里还嵌着去年的雪尘。
藏海跟着她拐进去，巷于里静得很，只有墙根的秋虫在鸣，青石板缝隙里钻出几丛马齿苋。
聚宝阁的门是两扇雕花梨木门，铜环上长了层薄绿锈。
藏海叩了叩环，里头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门“吱呀”开了道缝。
从里面探出个戴老花镜的老者，眯着眼打量他：“客官早，要买些什么?”
藏海“想看看古币。”
藏海拱手。
藏海“听闻老先生这里有枚战国的‘明刀’?”
老者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上下打量他片刻，才侧身让他进门：“进来吧，懂行的才识得这物件。”
铺子里头暗沉沉的，四壁挂满了字画，博古架上摆着青瓷瓶、铜香炉，空气中飘着旧纸和檀香混合的气味。
老者从架上取下个紫檀木盒，打开时，一枚青铜刀币躺在红绒布上。
刀身弯如新月，表面覆着层温润的包浆，刀柄处刻着细密的云纹，刀背果然隐现着几行古拙的巫咒。
藏海刚要伸手，玉昭忽然用灵力按住他的指尖，小眉头蹙着:
玉昭“刀币里缠着点阴气，像是……埋在坟里过。”
他指尖一顿，抬眼看向者者：
藏海“这刀币的来历，老先生可否细说?”
老者往烟袋里塞着烟丝，慢悠悠道：“前几年从燕地古墓里出来的，原主是燕昭王时期的巫祝，这刀币上的咒，是用来镇墓的。”
他点着烟袋，吸了口，“寻常人不敢要，说是带煞。”
藏海指尖轻轻拂过刀背的巫咒，乡纹路深浅不一，确是战国巫祝常用的笔法。
玉昭的灵体凑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刀币，忽然回头用灵力“说”：
玉昭“咒文是真的，而且…这阴气不伤人，倒像是护着什么。”
他心里有了数，抬眼道：
藏海“老先生开个价吧。”
老者吐出个烟圈：“这物件，识货的才觉得值。你若能说出这咒文的意思，我分文不取，送你了。”
藏海指尖点着刀背的纹路，缓缓道：
藏海“既葬，以刀镇土，魂归其宅，魄守其形。”
藏海“是巫祝为墓主人求安宁的咒，并无凶煞，反是吉兆。”
老者的老花镜“啪”地掉在桌上，猛地抬头看他：“后生倒是懂行!这刀币搁我这儿三年，就等个识货的。”
他把木盒往藏海面前推了推，“拿去吧，算我赠你了。”
藏海“不可。”
藏海将钱袋里放在桌上。
藏海“物件有价，知遇无价。这银子，权当谢老先生割爱。”
老者望着他，忽然笑了，把银子推回去，只取了块碎银：“够了，够我打壶好酒就行。”
出了聚宝阁，日头已爬到巷口的槐树梢上。
藏海将木盒揣进怀里，玉昭的灵体飘在他肩头，忽然用灵力圈住他的脖颈，像只撤娇的小猫：
玉昭“我就说这里有好东西吧。”
藏海抬手，指尖穿过她的灵体，触到一片微凉的萤光：
藏海“嗯，多亏了你。”
巷口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玉昭的灵体忽然亮了亮，裙摆上的萤光溅起细碎的光点，像把揉碎的星子撤在他肩头。
藏海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盒，又看了看身侧雀跃的灵体。
忽然觉得，这复仇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挨了。
他转身往藏府走，青石板路上，他的脚步声和灵体掠过空气的轻响，叠成了只有两人能懂的韵律。
……
作者柠檬下章预告: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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