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渐渐平息,月光透过云层,照亮了废墟的一角。
那几个影子的轮廓清晰了些,能隐约看出孩童的发髻和少年人的长衫一角。
只是面容依旧模糊,被一层淡淡的白雾笼罩。
玉昭伸出手,掌心向上,白光在她掌心流转:
玉昭“跟我走吧……”
最前面的小影子颤了颤,伸出同样模糊的小手,似乎想触碰她的掌心。
……
玉昭走后半个时辰,卧房的烛火依旧明灭。
藏海指尖捏着半枚她遗落的桂花糕,方才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算着时辰,寻常夜风再凉,她也该回来了,可院门外始终没等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头莫名一紧,他起身推门,晚风里除了桂香,还飘着一缕极淡的、属于玉昭的灵力气息。
他心口胎记微微灼烧,藏海闭眼,感受玉昭气息,竟在城东方向。
城东.....那是蒯家旧址的方向。
藏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脚步几乎是踉跄着追出去。

夜风掀起他的锦袍,他循着那缕灵力一路疾行,越往前,空气里的阴气越重,连月光都变得晦涩起来。
街角的祭祀灯火明明灭灭,映着他眼底渐深的恐惧。
十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亲人绝望的哭喊、密道里无边的黑暗……
那些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的记忆,随着越来越近的废墟轮廓,正一寸寸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不敢去。
那片焦土之下埋着的,是他整个少时的骨血,是他午夜梦回都不敢触碰的伤疤。
可玉昭在那里,那个总爱逞强的玉灵,此刻说不定正用她的灵力去护他的家人……
脚步终究还是停在了蒯宅入口。
十年前雕梁画栋的飞檐早已成了焦黑的枯骨,在月色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这里是他的家,是月奴追着蝴蝶跑过的庭院,是师兄们练艺的校场,是母亲唤他吃饭的回廊.....
如今只剩荒草与阴风,连虫鸣都带着死寂。
恨意像毒藤猛地缠上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平津侯那张伪善的脸、兵卒们举着火把的狞笑、冲天火光里亲人最后的呼救……
指甲深深指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喉间涌上腥甜,却连一步都迈不进去。
就在这时,藏海脑海里带着极轻的呼唤,带着玉昭独有的温柔:
玉昭“稚奴?!”
藏海浑身一震,再也顾不得滔天的痛苦和恨意,走了进去。
藏海“阿昭…”
他站在主院入口,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锦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焦急与后怕。
话音未落,前方荒草里那几个刚刚疑实的影子猛地一颤,最瘦小的那个本已伸出手,此刻却像受惊的雀鸟般缩了回去。
玉昭“别一一”
玉昭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夜风。她怔怔地看着影子消失的地方。
荒草剧烈晃动,几个模糊的轮廓瞬间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色里,只余下一缕极淡的、带着眷恋的气息。
眼眶微微发涩,半透明的指尖还残留着他们转瞬即逝的温度,灵核处传来一阵隐痛,让她身形晃了晃。
藏海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望着空无一人的荒草出神,指尖泛着微光,灵核波动紊乱,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心头一酸,又气又疼,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藏海“别费灵力了,他们…大概是不愿再被我惊扰。”
藏海“是我……我没有保护好月奴,我连累了狗剩。”
玉昭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像含着泪,灵核的隐痛让她声音发轻。
她顿了顿,抬眼望进他布满复杂情绪的眼底,轻声问。
玉昭“你…想见见月奴吗?”
藏海几经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