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墨的发梢滴落在请柬上，那行铅笔字渐渐模糊。她攥着湿透的请柬站在雨中，耳边是餐厅里传来的钢琴声和白薇若有若无的笑声。
手机又震动起来。林墨以为是苏晴，急忙掏出来，屏幕上却显示着母亲的名字。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董事会提前到明天上午九点。"
林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知道了。"
"别告诉我你又在想那个女人。"母亲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五年前她是怎么对你的？"
林墨没有回答。她抬头看向餐厅的落地窗，白薇正优雅地切着牛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挂断电话，林墨走向停车场。雨水打湿了她的西装外套，布料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她发动车子，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公寓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去苏晴家解释这个荒谬的误会？还是...
导航屏幕上还显示着法餐厅的地址。林墨的手指悬在"删除"按钮上方，最终却关掉了屏幕。
雨越下越大。林墨把车停在苏晴公寓楼下，抬头看向那个熟悉的窗口。灯亮着，窗帘后没有人影。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一条消息："我在楼下。"
没有回复。
林墨靠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皮革。车载广播里换了一首歌，是她们第一次约会时咖啡厅里放的那首《Loving Strangers》。苏晴当时说这首歌让她想起曾经的雨天。
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林墨打开雨刮器，机械的摆动声中，她突然想起苏晴煮咖啡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踮起脚尖够书架顶层的样子，想起她每次吃到甜点时眼睛会弯成月牙...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林墨急忙拿起来，却是白薇发来的短信："请柬湿了吧？没关系，我还有很多。"
林墨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冲进雨里。
门铃响了三次，苏晴才来开门。她穿着林墨的旧T恤，眼睛红肿，手里还攥着一团纸巾。
"我可以解释。"林墨的声音有些哑。
苏晴让开一条缝："进来吧，你浑身都湿透了。"
公寓里飘着肉桂的香气。林墨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两杯咖啡，其中一杯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我本来想..."苏晴的声音很轻，"等你来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林墨站在原地，雨水从她的裤脚滴落在地板上："对不起。"
"为什么去见她？"苏晴直视林墨的眼睛，"你说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林墨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解释自己那一刻的冲动。她走向茶几，端起那杯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和记忆中的温暖截然不同。
"她给我发了请柬。"林墨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湿透的纸，"说要结婚了。"
苏晴接过请柬，手指微微发抖："所以你去找她确认？"
"我不知道。"林墨摇头，"我只是...想看看她变了没有。"
苏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她变了吗？"
林墨想起白薇指尖的温度，想起她眼中熟悉的狡黠："没有。"
"那你呢？"苏晴走近一步，"你变了吗？"
林墨看着苏晴通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残忍。她伸手想擦掉苏晴脸上的泪水，却被躲开了。
"我需要时间。"苏晴后退一步，"请你先回去吧。"
林墨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好。"
走到门口时，苏晴突然叫住她："林墨。"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你还爱她，就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雨声淹没了林墨的回答。她站在走廊里，看着苏晴慢慢关上门，猫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墨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突然想起第一次带苏晴回家时，她紧张得按错了三次电梯按钮。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秘书："林总，明天董事会需要的文件我都放在您桌上了。还有..."秘书犹豫了一下，"白小姐刚才来公司找您。"
林墨握紧手机："她说什么了？"
"她说...明天还会来。"
挂断电话，林墨站在公寓楼下，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抬头看向苏晴的窗口，灯还亮着，窗帘微微晃动，仿佛有人刚刚离开窗边。
林墨坐回车里，湿透的衣服黏在座椅上。她打开空调，热风吹在脸上，却感觉不到温暖。后视镜里，她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像极了五年前那个雨夜。
导航屏幕突然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林墨点开，是白薇发来的定位——那家她们曾经常去的酒店，房间号是林墨的生日。
林墨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最终关掉了导航。她发动车子，驶向公司。雨还在下，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水中扭曲成模糊的光带。
董事长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林墨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在雨中的轮廓。桌上放着明天的会议资料，最上面是母亲手写的便签："别让我失望。"
林墨拿起笔，在便签背面写了一行字，又划掉。她拉开抽屉想找张新便签，却看到那本被自己扔进来的财经周刊——白薇的笑脸在封面上熠熠生辉。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林墨疲惫的脸。她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苏晴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林墨眼睛发疼。她盯着苏晴名字旁那个小小的通话按钮，拇指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窗外雨滴敲击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叩问。
"林总？"秘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要的咖啡。"
林墨迅速锁上屏幕："进来。"
秘书推门而入，托盘上的咖啡杯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两片阿司匹林。她瞥了眼林墨湿透的西装外套，欲言又止："需要帮您准备换洗衣物吗？"
"不用。"林墨接过咖啡，滚烫的杯壁灼痛了她的掌心，"把明天要签的并购案材料再检查一遍。"
秘书离开后，林墨拉开抽屉想把手机扔进去，却看见那本杂志下露出一角照片——去年公司年会上，苏晴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站在她身边，手里举着香槟杯对她眨眼。
咖啡的苦涩突然哽在喉咙。林墨抓起车钥匙，文件袋在她匆忙的动作中滑落在地，雪白的纸张散开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林墨盯着镜面墙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她想起苏晴总说她的领带系得太紧，会在她低头看文件时悄悄松开一些。那些指尖的温度，现在想来竟比任何情话都烫人。
雨已经小了。林墨的车驶过苏晴公寓楼下时，那扇窗还亮着灯。她减速，停车，又猛地踩下油门——后视镜里，一个撑着红伞的身影正走出楼道。
急刹车的声音刺破夜空。林墨冲下车时，苏晴已经退到了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红伞微微倾斜遮住了脸。
"我正要去找你。"林墨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伞沿缓缓抬起，苏晴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为什么？"
街角便利店的光漏过来，照亮苏晴手里捏着的信封。林墨认出那是自己上周落在她家的胃药处方。
"你胃疼的时候..."苏晴把信封递过来，指尖在碰到林墨手掌时瑟缩了一下，"不能乱吃消炎药。"
林墨抓住她的手腕。伞骨发出轻微的咔响，雨滴顺着伞沿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闻到苏晴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和记忆中一样带着橙花的香气。
"我和白薇..."
"不用解释。"苏晴突然笑了，眼角有细小的水珠，"我刚才在窗边看见你在楼下转了三圈。"
路灯突然闪烁起来。林墨发现苏晴另一只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发送的短信界面，只有两个字："下来"。
雨滴落在屏幕上，苏晴低头看了看，突然松开手，红伞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她仰起脸，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林墨，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林墨怔住。那是去年冬天，因为她在苏晴生日那天临时飞去巴黎见客户。
"你说会补偿我。"苏晴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后来带我去吃的那家小馆子，老板娘以为我们是姐妹。"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蓝光扫过苏晴湿透的睫毛。林墨突然意识到，她记得苏晴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她每个表情对应的情绪，记得她煮咖啡时哼的歌——这些记忆像雨水一样渗进皮肤，比任何誓言都深刻。
"跟我回家。"林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公寓，是家。"
苏晴的瞳孔微微扩大。她张了张嘴，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林墨看着屏幕上"母亲"两个字，直接按了关机键。
"董事会..."
"去他的董事会。"林墨把手机扔进车里，金属撞击声惊飞了路边的一只夜鹭，"我只要你。"
苏晴的红伞掉在水洼里。她伸手抚上林墨的脸，指尖冰凉："你确定吗？"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午夜十二点。林墨低头吻住她，尝到雨水和泪水的咸涩。苏晴的回应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灼热的皮肤上。
当她们分开时，林墨发现苏晴在看她身后。她转身，看见白薇站在马路对面，黑色大衣被雨淋得发亮。三人隔着雨幕对视，谁都没有动。
白薇突然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的光照亮她带笑的脸。林墨的手机在车里震动起来，一声，两声，三声——像某种倒计时。
苏晴的手指悄悄缠上她的："要接吗？"
林墨摇头。她弯腰捡起那把红伞，撑在两人头顶。转身时，她听见白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混在雨声中像一首走调的歌。
"回家。"林墨握紧苏晴的手，发现她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那是上周她偷偷试戴求婚戒指留下的。
路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苏晴的呼吸拂过林墨耳畔："你知道我刚才在窗边想什么吗？"
雨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林墨低头，只看见苏晴眼里映着远处便利店的光，像永不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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