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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度陈仓

剑影珠韵

永昌府城西,“听雨轩”茶馆的二楼雅间,临着一条僻静的后巷。窗外细雨如丝,敲打着青瓦,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和陈年木头的味道。段昀独自坐在窗边,面前一盏清茶早已凉透。她换下了白日那身靛蓝棉袍,穿了件半旧的灰布夹袄,更显低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那张带着胭脂色印记的特许凭引,微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吱呀——”

雅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湿冷的夜风。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油渍麻花短褂的老头儿闪身进来,反手迅速关上门。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灵活,滴溜溜扫视一圈,才落在段昀身上,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

“段东家,久等了。”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正是段昀口中的“老朋友”,永昌府消息最灵通的“地头蛇”之一,人称“老烟袋”。

“无妨,坐。”段昀示意他对面的位置,推过去一杯刚斟的热茶。

老烟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咕咚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咂咂嘴,这才压低声音:“东家吩咐的事,有眉目了。钱万通那帮人,果然坐不住了。您那‘高价收粮’的风声一放出去,他们就在行会里放了狠话,谁敢把粮卖给‘西风’,就是跟整个永昌粮行为敌,日后甭想在这行立足!还派了不少眼线,专门盯着您商队落脚的小院和城里的几家大牙行呢。”

段昀神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盯梢的都有哪些人?领头的是谁?”

“领头的是钱万通手下一个叫‘疤脸刘’的泼皮,脸上有道大刀疤,凶得很。手下有十几个混混,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还有两个穿绸衫的,看着像账房,鬼鬼祟祟地在几家牙行转悠,估计是想摸清您‘高价’的底细。”老烟袋如数家珍。

“好。”段昀眼中寒光一闪,“让他们盯紧些。另外,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老烟袋精神一振,凑得更近些,“城东‘福记粮铺’的吴老栓,城南柳树屯的赵寡妇,还有西郊‘快马张’的骡马行!这三家,手里都有存粮,少的几十石,多的上百石,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小户。前阵子被钱万通那伙人压价压得狠了,粮砸在手里卖不出去,正愁得要死。还有……”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黑水沟那边,‘过山风’的寨子,听说前阵子劫了批过路的‘私货’,里面有不少上好的精米,正急着脱手呢!就是……风险大了点。”

“黑水沟……”段昀沉吟。那里是永昌府与邻府交界的险要之地,山匪“过山风”盘踞多年,官府几番清剿未果。风险确实极大,但若能拿下这批“私货”粮,数量可观,且绝对绕开了钱万通的监控。

“风险我来担。老烟袋,你立刻去办三件事。”段昀语速加快,条理清晰,“第一,替我秘密约见吴老栓、赵寡妇、快马张,明晚三更,地点定在城南土地庙后身。告诉他们,我西风商队按官定平籴价,现银收粮,有镇远将军府特许凭引为证!但务必保密,只能他们本人来。”

“第二,替我搭上‘过山风’的线,就说有笔大买卖,买家背景够硬,能吃得下他的货,也护得住他平安。探探他的口风和要价,尽快给我回话。”

“第三,”段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和一小锭银子,推到老烟袋面前,“这上面是几个名字和地址,都是我们商队安插在城里各处的可靠伙计。你拿着银子,让他们动起来,不用买粮,只需在钱万通的人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地去各家牙行询价、议价,把水搅浑,动静越大越好!”

老烟袋接过纸条和银子,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东家放心!搅混水,探路子,递消息,这是老烟袋的老本行!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他麻利地将纸条和银子揣进怀里,又灌了口茶,起身一拱手,像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雨幕中。

段昀独自坐在雅间里,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再次拿出那张特许凭引,凑近桌上微弱的油灯。灯光下,那点胭脂色的印记更加清晰了些,晕染在墨迹旁,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朵微小的花苞。

这到底是什么?谢煜的无心之失?还是……某种信号?如果是信号,该如何解读?她尝试着回忆过去,是否有过类似的印记或暗号?雪夜对弈的碎石?风筝上的符号?食物墨的图案?似乎都不像。这印记太新,太模糊,带着一种刻意的、暧昧的试探。

她犹豫片刻,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一小撮颜色暗沉的、带着特殊苦涩气味的茶叶碎末。这是西域一种罕见植物的叶子,晒干碾碎后,遇到某些特定物质会产生微弱反应。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点碎末撒在那胭脂印记上,屏息凝神。

几息之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原本只是淡淡晕染的胭脂色印记,在接触到茶叶碎末后,边缘竟隐隐泛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蓝绿色荧光!虽然微弱且转瞬即逝,但段昀看得真真切切!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是普通的墨迹或印泥!这荧光……她只在一种地方见过——当年谢煜用特殊矿石粉末调配的“夜光墨”!他曾用那种墨,在夜里给她画过会发光的蝴蝶!这印记,是人为点上去的,而且使用了含有特殊成分的印泥或颜料!

谢煜!他果然认出了她!这印记,就是他无声的确认和……警告?提醒她此行危险?还是……传递某种她暂时无法破解的信息?

段昀盯着那已经恢复平静的印记,指尖微微颤抖。这隐秘的联络方式,跨越了十年光阴,带着他特有的谨慎与奇思,也带来了更深的悸动与不安。他将这印记留在代表“官威”的凭引上,如同在森严的壁垒上,为她悄悄开了一扇只属于两人的、无声的窗。

接下来的两天,永昌府表面平静的粮市下暗流汹涌。

西风商队的人马在各大牙行异常活跃,询价声此起彼伏,似乎真要不惜高价抢购。钱万通派出的眼线疲于奔命,疤脸刘带着手下日夜盯梢,却始终抓不到段昀亲自出面或大批量购粮的证据,只当她是虚张声势,或是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散户。

而真正的交易,在夜色和雨幕的掩护下,于城南破败的土地庙后身悄然进行。

段昀亲自出面,带着老陈和两名最精干的伙计,借着微弱的灯笼光,与吴老栓、赵寡妇、快马张完成了交易。特许凭引上的将军大印和段昀沉稳的气度打消了他们的疑虑。看着沉甸甸的银两入手,三人感激涕零,连夜将藏匿的粮食分批运往段昀指定的、位于城外一处废弃砖窑的秘密集结点。

同时,老烟袋也带来了“过山风”的消息。那山匪头子果然狡猾多疑,不肯直接见面,只派了个小喽啰传话:精米三百石,按市价七成,一次付清,交易地点定在黑水沟外三十里的“野狼坡”,时间就在第三日傍晚!并且只允许段昀带不超过十人的护卫!

“野狼坡……”老陈看着地图,眉头紧锁,“那地方地势险恶,两边是密林,中间一条窄道,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东家,这摆明了是鸿门宴!太危险了!”

段昀盯着地图上那个刺目的红圈,眼神凝重。她当然知道危险。但三百石精米,对完成五千石的任务至关重要,也能极大缓解北境灾情。更重要的是,若能借此机会与“过山风”搭上线,或许能获得钱万通等人勾结山匪、甚至官匪勾结的证据!

“风险与机遇并存。”段昀下了决心,“去!护卫就用谢将军派来的那队人。”

第三日清晨,段昀带着老陈来到城郊军营指定的集合点。一支十人小队早已列队等候。他们穿着普通的粗布短打,外面罩着半旧的皮甲,武器也用布包裹着,乍看之下与寻常商队护卫无异。但那股子剽悍精干、令行禁止的军人气息,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中等、面容黝黑、眼神沉稳如磐石的汉子。他上前一步,对着段昀抱拳行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卑职赵七,奉谢将军之命,率小队九人,听候段东家差遣!此行护卫粮队,定当竭尽全力,护东家与粮米周全!” 他身后的九名汉子也齐刷刷抱拳,动作整齐划一。

段昀的目光在赵七脸上停留了一瞬。此人气息内敛,目光锐利却不逼人,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经历过真正沙场磨砺的沉稳和干练,绝非普通军士。谢煜派来的,果然是最精锐的心腹。她微微颔首:“有劳赵队正及诸位兄弟。此行凶险,仰仗诸位了。”

“分内之事!”赵七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扫过段昀身后的老陈和两辆空车,“东家,粮在何处?何时启程?”

“粮已在城外集结点。我们即刻出发,先去装粮,然后……”段昀顿了顿,声音平静无波,“去野狼坡。”

“野狼坡?!”饶是赵七沉稳,听到这地名也不禁瞳孔微缩。他身后的军士们更是气息一凝,相互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显然,他们都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东家,”赵七沉声道,“野狼坡地势险要,乃黑水沟‘过山风’惯常出没之地。去那里交易,恐……”

“我知道。”段昀打断他,眼神坚定,“但粮在那里,必须去取。将军既将诸位派给我,想必也知此行不易。我信诸位的身手,也请诸位信我的安排。若遇不测,优先护粮撤离,不必管我。”

赵七深深看了段昀一眼。眼前这位年轻的“段东家”,身形单薄,面容沉静,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决断和担当,甚至不逊于军中一些将领。他想起临行前将军那异常郑重的嘱托:“护她周全,如同护我亲临。” 将军从未对任何人下达过如此命令。

“卑职明白了。”赵七不再多言,抱拳领命,“请东家示下,如何行事?”

段昀拿出简易地图,快速部署:“集结点装粮后,走官道,大张旗鼓往北,做出运粮去北境的假象。行至岔路口,分兵!老陈带一车粮和五名兄弟,继续走官道,吸引可能的眼线。我、赵队正和剩余四名兄弟,押另一车粮,走小路绕行,前往野狼坡!” 她看向赵七,“赵队正,选四个最机敏、擅山林奔袭和弓弩的好手。”

赵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分兵诱敌,暗度陈仓,这位段东家不仅胆识过人,用兵也颇有章法。“是!”他立刻转身,低喝出四个名字。被点到的四人出列,眼神如鹰隼。

计划已定,不再耽搁。一行人迅速出城,与集结点等候的伙计汇合,将吴老栓等人提供的近两百石杂粮装车。老陈带着五名乔装军士和一辆粮车,沿着官道向北而去,故意扬起不小的烟尘。

段昀则和赵七等五人,押着另一辆粮车,悄无声息地拐进了一条隐秘崎岖的山道,朝着凶名赫赫的野狼坡方向,疾驰而去。

山路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山林寂静,只有马蹄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段昀坐在车辕上,手按着腰间暗藏的短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幽深的密林。赵七骑着马跟在车旁,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紧绷,眼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

袖袋里的特许凭引和那块玉佩,随着颠簸轻轻触碰着她的手臂。那点胭脂色的印记,仿佛带着谢煜无声的目光,穿透了山林的寂静,落在她的背上。是提醒,是关切,还是更深沉的布局?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野狼坡的夜色,正如同噬人的巨口,在前方静静等候。

而这场用粮食和性命做赌注的棋局,正一步步走向最凶险的中盘。

萧慕雨天!我怎么觉得越写越像男频了??!不过我一定会改的💪💪💪这篇文是标准女频呦~

萧慕雨我更新还是比较快滴,宝宝们不用担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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