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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照芳容

剑影珠韵

三十里山路,在平时或许只是商队半日的脚程。但对于一个肩头带伤、失血疲惫、且在黑暗中穿行的人来说,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撕裂的痛楚。

段昀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烈的喘息中失去了意义。汗水早已流干,取而代之的是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和刺骨的寒意。她只凭着顽强的意志和对方向的模糊记忆,在林间跌跌撞撞地穿行。荆棘划破了衣袍,在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留下道道血痕;嶙峋的山石几次将她绊倒,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钝痛。腰间的皮水囊早已空空如也,干渴如同火焰灼烧着喉咙。

但她不敢停。赵七灰败的脸、老李绝望的眼神、同伴冰冷的尸体,还有那车用命换来的粮食,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的神经。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这尖锐的痛楚驱散不断袭来的昏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烽燧!点燃烽燧!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前方山脊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一座用夯土和石块垒砌的方形高台,孤独地矗立在视野的最高点——烽燧哨所!

希望如同最后一剂强心针注入身体。段昀不知从哪里榨取出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向那座象征生机的土台攀爬。当她终于踉跄着扑倒在烽燧紧闭的木门前时,浑身如同散了架,连抬起手敲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开……开门!紧急军情!求援!”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沙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

门内一片死寂。段昀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哨兵不在?或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她不甘心!挣扎着用身体去撞那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啊!”泪水混合着汗水和血污,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上方一个巴掌大的瞭望口被推开。一双警惕而疲惫的眼睛露了出来,上下打量着门外这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闯入者。

“什么人?!”哨兵的声音带着戒备。

“西风……西风商队……段昀……”段昀急促地喘息着,努力让自己的话语连贯,“奉……奉镇远将军令……筹粮……在野狼坡遇伏……护卫死伤……重伤……急需救援!将军府特许凭引……在此!”她颤抖着手,从几乎被血浸透的袖袋里,艰难地掏出那张同样沾染了暗红印记的特许凭引,高高举起,对准瞭望口。将军府鲜红的大印在微弱的晨光下,依旧刺目。

哨兵的目光落在那个大印上,又仔细看了看段昀惨不忍睹的状态和她眼中那几乎要燃烧殆尽的急切与绝望。他犹豫了一瞬,随即猛地缩回头去。

段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为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时,沉重的门闩拉动声响起!木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快进来!”哨兵急促的声音传来。

段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了进去,随即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栽倒。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到哨兵焦急的呼喊,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是追兵?还是……

谢煜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如此煎熬。

从赵七小队护送段昀离开军营的那一刻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就攫住了他。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案头堆积如山的军务公文,处理着赈灾粮调拨、流民安置、边境布防……然而,那个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身影,那双在议事厅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总是不经意地闯入他的思绪。

尤其是当夜幕降临,派去远远跟随老陈那路“疑兵”的探马回报,说老陈一行在官道上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骚扰,但都安全化解,并未发现段昀行踪时,谢煜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她选择了那条最凶险的路——野狼坡!

他立刻加派了数路精骑,以巡查边境的名义,向野狼坡方向秘密搜索接应。自己则坐镇军府,却如同困兽,心神不宁。书房里那些珍藏的画像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少女耳后那抹蝶翼胎记仿佛带着温度,灼烧着他的视线。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带来的束缚,无法亲自奔赴险境。

三更时分,北方遥远的天际,骤然亮起一道极其微弱的红光,一闪即逝!若非谢煜一直心神紧绷地盯着那个方向,几乎就要错过!

信号箭!赵七小队特配的求救信号!

野狼坡方向!

谢煜猛地从案后站起,带倒了椅子也浑然不觉。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赵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发信号!段昀……她怎么样了?!

“备马!亲卫营随我出城!”他厉声下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玄色披风卷起一阵风,人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谢煜一马当先,率领着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兵,如同黑色的怒涛,冲破永昌府沉寂的城门,向着北方野狼坡的方向疯狂驰骋!马蹄声如惊雷般炸响在空旷的原野上,踏碎了黎明的宁静。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昀儿,撑住!等我!

当谢煜一行风驰电掣般赶到烽燧哨所附近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哨所方向升起的滚滚狼烟!浓黑的烟柱笔直地刺向灰白的天空,如同绝望中伸出的求救之手。

谢煜的心猛地一沉,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战马吃痛,速度再快三分!

烽燧下,哨兵正焦急地张望。看到这支杀气腾腾、直冲而来的玄甲骑兵,尤其是为首那位气势惊天的将军时,哨兵吓得腿都软了,慌忙跪倒:“将军!是……是镇远将军吗?”

“人呢?!”谢煜勒住战马,甚至没有下马,目光如电扫过哨所周围,厉声喝问,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威压。

“在……在里面!那位段东家……她……”哨兵话未说完,谢煜已翻身下马,一把推开哨兵,大步冲进了烽燧!

狭小的烽燧底层,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角落的土炕上,一个身影静静躺着,身上盖着哨兵找来的、半旧的薄被。两个哨兵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给那人清洗伤口、上药,水盆里的水已被染成淡红色。

谢煜的脚步在门口猛地顿住。他高大的身影仿佛瞬间凝固,所有的焦灼、担忧、暴戾,在看到那个身影的刹那,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摧心裂肺的痛楚。

是段昀。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散乱的黑发铺在简陋的枕席上,更衬得那张脸毫无血色。肩头被简单包扎过的地方,仍有新的鲜血不断渗出,在薄被上晕开刺目的暗红。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唇瓣干裂,失去了所有光泽。

一名哨兵正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她脸上和颈侧干涸的血污和尘土。随着污渍被一点点拭去,光照在她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上。淡扫娥眉眼含春,即使是在昏迷的痛苦中,那眉宇间天生的温婉轮廓也依稀可见;皮肤温润如无瑕的羊脂美玉,此刻因失血而更显一种脆弱的莹白,在从狭小窗口透进来的晨光映照下,流转着柔光若腻;唇色虽因失血而浅淡,却依旧是不点而朱的天然轮廓,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最娇嫩的花瓣,只是此刻这娇艳欲滴的芳泽,被伤痛夺去了生气,只余下令人心碎的苍白。

这张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书房画卷上、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脸……此刻近在咫尺,却带着如此深重的创伤和脆弱!谢煜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透!他几乎站立不稳,扶着冰冷的土墙才勉强撑住身体。

十年!他寻觅了十年,守护了十年,画了十年!不是为了看到她像一具破碎的偶人般躺在这里!

“将……将军……”哨兵被谢煜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煞气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段东家她……伤在肩膀,失血过多……还……还发着高热……我们……我们只能简单处理……”

谢煜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失控的暴怒。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和决断。

“让开!”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他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土炕边,伸手探向段昀的颈侧。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跳动,让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哨兵那粗糙的包扎。当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狰狞箭创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降到了冰点!这伤……比哨兵描述的更重!

“烈酒!沸水!干净的布!金疮药!快!”谢煜头也不回地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随他冲进来的亲兵队长立刻领命,旋风般冲出去准备。

谢煜不再理会旁人。他撕下自己玄色披风干净的内衬,用哨兵端来的烈酒仔细清洗双手,动作快而稳。他拿起亲兵递来的、在沸水中煮过的匕首,小心地清理段昀伤口周围的血痂和污物。他的动作精准而轻柔,与刚才那暴戾的气息判若两人,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清理完毕,他拿起金疮药,均匀地、厚厚地撒在伤口上。药粉刺激的剧痛让昏迷中的段昀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秀丽的眉头紧紧蹙起,身体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昀儿……忍一忍……”谢煜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温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他一手稳稳按住她没受伤的肩头,另一手迅速用干净的布条,熟练而紧密地将伤口层层包扎起来。他的动作带着军旅中练就的利落,却又蕴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

包扎完毕,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几缕碎发。指尖传来她皮肤滚烫的温度——高热!他眼神更沉。

“水。”他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小心地托起段昀的后颈,将清凉的水一点点润进她干裂的唇间。昏迷中的段昀本能地汲取着这生命的甘泉,喉间发出微弱的吞咽声。

做完这一切,谢煜才缓缓抬起头。那张俊美无俦却此刻布满寒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焰和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他脱下自己尚带着体温的玄色外袍,仔细地盖在段昀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段昀打横抱起。那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躯落入他宽阔而坚实的怀抱,一种失而复得却又随时可能再次失去的巨大恐惧和珍视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收紧了手臂,将怀中的人儿牢牢护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生命去隔绝所有的伤害。

“赵七他们,在野狼坡遇伏点,生死不明。”谢煜抱着段昀,大步向外走去,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下达着冷酷无情的命令,“亲卫营听令!一队护送我与段东家速回将军府!其余人等,随副将即刻驰援野狼坡!找到赵七和幸存者,带回所有粮车!若遇贼人,格杀勿论!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是!”亲兵们轰然应诺,杀气冲天!

谢煜抱着段昀,翻身上马。他将她紧紧护在胸前,用自己的披风为她遮挡清晨的寒风。骏马扬蹄,向着永昌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晨光中,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张苍白脆弱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看着她肩头再次被鲜血染红的布条,眼中所有的冰冷都化为了深不见底的后怕与……刻骨的温柔。

昀儿,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绝不。

野狼坡的血债,也必将用血来偿!

萧慕雨刚报完4000字,信心满满退出了,结果一看没保存……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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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慕雨谢谢‘元卿云’ ‘吾雅云’宝贝的鲜花~(至于为什么现在才说是因为存稿不多舍不得发,想连更😢)

萧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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