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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乖戾与刀痕

季付第三次确认手机时间——23:17,荧光在汗湿的掌心晕开。医院侧窗的铁栅栏比他预想的锈得更厉害,回形针捅进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千万别遇见那秃顶保安..."他咬着从林满书包顺来的铅笔头,舌尖尝到木头和石墨的苦味。窗框外月光被分割成破碎的平行四边形,照在怀里那沓湿漉漉的纸上。豆浆从书包侧袋渗出来,把转科申请表第三页泡得发胀,油墨晕开的形状像只歪扭的眼睛。

铁窗"咔"地弹开时,季付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碎铅笔芯的声响。他翻进去的瞬间,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猛地灌进鼻腔。走廊尽头护士站的蓝光在地面投出几何阴影,而本该躺着林满的3号观察床——空了。

输液室门缝漏出的光比别处暗。季付贴着墙挪过去,运动鞋底碾过地砖上某块陈年血渍。推门的刹那,他看见林满蜷在墙角,输液架影子像牢笼罩住她。校服裤腿卷到膝盖,露出青紫的静脉和皮肤上结痂的月牙印——是她自己掐的。

"学文能当饭吃吗?"\

西装皱褶里带着酒气的男人背对门口,皮鞋尖以每分钟120次的频率敲击地面。他手里扬着的纸张在荧光灯下泛着死白——是季付昨天偷塞进林满书包的文科班课程表。

林满没抬头。她右手食指在地上划拉,药水滴在脖颈蜿蜒成线。季付眯起眼辨认那些痕迹:不是无意识的乱涂,是数学公式。∑(求和符号)的尾巴被她反复描摹,像在计算某种不可能的总和。

"外公的账本..."林满突然出声,药物让她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护住的..."\

男人猛地撕碎课程表。纸片雪般落下时,季付看清他西装袖口别着枚金灿灿的袖扣——和校长办公室表彰墙上的同款。有片碎纸飘到林满发间,她条件反射地瑟缩,这个动作让男人皮鞋敲地的节奏更快了。

季付摸到口袋里的回形针。金属棱角陷进掌心肌肤的疼痛让他清醒,但真正刺破空气的是"嗤啦"一声——林满突然伸手去抓空中飘落的纸片,男人挥开的胳膊撞翻了输液架。针头从她手背脱出的瞬间,季付看见那枚生锈的回形针从她领口飞出来,在药水瓶折射下划出暗红弧线。

血珠滴在林满划的公式上。她盯着那点红色扩大,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台过载的计算机。季付冲过去时,男人正弯腰捡回形针,锃亮的皮鞋尖碾过染血的公式。

"你撕一张,"季付把运动鞋踩在那只皮鞋上,"我补十张。"\

他甩出被豆浆泡发的申请表,湿纸"啪"地糊在男人西装前襟。林满在这时抬头,嘴角还留着被牙齿咬破的血痂。季付第一次看清她虹膜的颜色——不是纯黑,是种被稀释过的褐,像她外公豆浆锅里熬过头的焦糖。

走廊突然爆发的脚步声让荧光灯管嗡嗡震颤。季付拽起林满的瞬间,她冰凉的指尖划过他手腕结痂的咬痕——是上周翻墙时被铁栅栏刮的。两种伤痕重叠时,消毒水味里突然混进铁锈味。

"她不是你的投资产品!"季付撞开门的力道让墙上的《输液须知》哗啦落地。林满踉跄着被他护在身后,发绳不知何时断了,头发扫过他脖颈像把沾血的刷子。男人扑过来时,季付摸到窗台花盆后某个硬物——苏琴偷偷塞给他的录音笔,红灯还亮着。

"...拆迁补偿金..."录音笔摔在地上迸出的电子音,在走廊里炸开,"...校方拿三成..."\

皮鞋敲地声戛然而止。季付趁机把林满推出门外,自己却撞上闻声赶来的护士。混乱中他看见男人僵住的背影,和从西装内袋滑出的半页合同——抬头印着"晨光地产"。

林满突然折返。她抓住季付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指甲陷进他旧伤里。血珠滚下来时,季付发现她右手还攥着那枚回形针,铁锈和他们俩的血混在一起,在掌纹里刻出红褐色的河网。

消防通道的绿光像某种深海。他们跌跌撞撞冲下楼梯时,林满的呼吸喷在季付耳后,带着胃出血病人特有的酸苦。拐角处季付突然刹住——玻璃门上倒映出她正把回形针别回领口,手指抖得厉害,金属勾破了校服线头。

"账本..."林满突然说。她嘴唇擦过季付耳廓,留下血腥味的颤音,"外公的账本...最后一页..."\

远处传来保安对讲机的沙沙声。季付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缝。月光从逃生门缝隙漏进来,照亮林满悄悄别在他衣领上的回形针——染着两人血迹的那端,正微微发烫。

消防通道的绿光在两人头顶摇晃,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季付的球鞋踩到一滩未干的消毒液,差点带着林满一起滑倒。他反手抓住楼梯扶手,铁管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被林满指甲掐出的月牙形伤口正往外渗血。

"三楼护士站有后门。"林满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胃酸腐蚀过的沙哑。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季付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颈侧——不是汗,带着铁锈味。

拐角处传来保安对讲机的电流杂音。季付把林满往阴影里推,自己挡在前面。月光从通风口斜切进来,照亮她攥着回形针的手——虎口处结痂的月牙印又裂开了,血顺着金属纹路往下淌。

"你爸和校长..."季付压低声音时,听见自己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那个晨光地产..."

林满突然捂住他的嘴。她的掌心有铁锈味、碘伏味,还有种季付说不清的苦涩——像是过期药片碾碎后的粉末。走廊尽头传来皮鞋敲击地砖的声响,节奏比林父的更急促,每一步都像要踩碎什么。

"不是我爸。"林满的睫毛在绿光下抖得厉害,"是教务主任。"

季付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塑料外壳的裂缝硌着指尖,他突然想起苏琴塞给他时说的话:"红灯亮着就别按暂停。"现在那点红光正透过他的指缝,在墙上投出蛛网般的血丝。

脚步声逼近的瞬间,林满拽着他扑进旁边的器械室。黑暗中季付的后脑勺撞上金属柜,疼得眼前炸开一片金星。他听见林满的校服布料擦过医疗器械的声响,接着是"咔嗒"一声——她把回形针别在了门把手上。

"最多撑三分钟。"林满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正蜷缩在氧气瓶后面,"上次..."

季付突然捂住她的嘴。透过门缝,他看见一双锃亮的牛津鞋停在门外——不是林父的,鞋头没有那道刮痕。皮鞋主人正在掏钥匙,金属碰撞声让季付想起教导处那串永远叮当作响的钥匙串。

回形针在门把手上颤动。季付把录音笔塞进林满手里,自己摸到了墙角的消防斧。红光映在他虎口的茧子上,那里有长期握笔磨出的硬皮,也有上周翻墙时铁栅栏刮出的新伤。

"滴——"

器械室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长鸣。门外的钥匙串哗啦作响,季付看见门把手上的回形针被震得弹起又落下。林满的指甲陷进他胳膊里,她另一只手正死死按着监护仪的开关——但已经晚了,红光像警报般照亮了整个房间。

"找到了!"门外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季付举起消防斧,却听见林满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不是"快跑",不是"完了",而是——

"豆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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