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云不散，空气中水汽饱和得仿佛拧一把就能滴下水来。
苍狼部落外围新开辟的瞭望木台上，两名身披简陋蓑衣的熊族战士缩着脖子，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被铅灰色雨幕笼罩的远方荒原。
“啧，这鬼天气，蛇崽子们倒是消停了。”
左边粗壮的战士啐了一口，声音闷在湿漉漉的皮毛领子里。
“就是不知道那些新来的‘小兔子’们能不能扛住，听说她们原来的窝棚比咱们雨季前的破屋子还漏得厉害。”
右边稍显年轻的战士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嘿嘿一笑：
“怕啥？有雌主在呢！你看粟老带着人抢种那劲头，还有丁大人指挥盖草席那利索劲儿…听说连人族商队路过咱们部落外围，都在议论咱这‘雨季抢种’的法子新鲜，说咱们苍狼部落今年怕是要起来了！”
“哼，人族懂个屁！”
粗壮战士语气不屑，但眼里却闪着光。
“不过…雌主确实不一样。你看那些新来的兔族、鹿族，刚来时一个个蔫头耷脑，现在跟着干活多卖力？连最挑剔的蛾婆婆都说她们手巧，学编筐快得很。”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就是不知道…雌主身边那几位…啧，刘大人昨天被雌主单独叫去问粮仓的事，回来那尾巴翘的，宋大人那脸，啧啧，隔着工坊的雨帘子我都能感觉到冷气…”
年轻战士也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
“可不是！贺大人管着那么多人，累得走路都飘，雌主今早还特意给他多盛了碗热汤！不过要我说，还是严大人最辛苦，这天气还往灰谷那鬼地方钻…”
两人正嘀咕着，豆大的雨点骤然密集砸落，天地间瞬间被苍茫的雨帘淹没，也打断了他们的闲谈。
指尖残留着夜息草被碾碎后散发的清冽微苦香气，宋亚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点翠绿的汁液在窗棂透进的、被云层稀释的惨淡月光下洇开，像极了他此刻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刘耀文那傻小子…竟然真被雌主单独召见了？就因为守个粮仓没漏雨？这理由…哼。
他深吸一口气，工坊特有的混合着湿木头、草木灰和新鲜蚕茧的气味涌入鼻腔，强行压下那点翻腾的心绪。
目光扫过角落里几件因湿气太重而边缘微微发霉的竹胚，蛾婆婆心疼的叹息犹在耳边。
灰谷…鹰嘴隘…那才是值得投入精力的棋盘！他宋亚轩要做的，可不是什么守夜看仓库的活计，他要为雌主、为部落织就一张更坚韧的网。
转身走到工作台前，他铺开一张硝制得相对光滑的兽皮，借着角落里唯一一盏特制防潮油灯（苏晚晚兑换图纸后的试验品）的微光，开始勾勒记忆中关于灰谷商路的信息节点。
指尖划过代表鹰嘴隘的位置时，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如狐，仿佛穿透了层层雨幕，看到了那片兵家必争之地。
与此同时，灰谷边缘，“黑石峡”以西的密林深处。
腐骨沼泽特有的湿闷气息在这里被灰谷地带干燥空气里混杂的尘土和隐约的血腥味取代。
月光被厚重如铅的雨云彻底吞噬，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嶙峋怪石和扭曲枯枝的影子，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雨水冲刷着岩石和泥土，汇成浑浊的溪流，带着被泡胀的落叶和不明来源的碎骨向下流淌。
严浩翔伏在一处陡峭岩壁的凹陷处，银灰色的狼耳紧贴着头皮，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他身后，是同样屏息凝神、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阿力和另外三名最精锐的斥候。
下方狭窄的谷道上，一队举着在风雨中顽强摇曳火把的狮族巡逻兵骂骂咧咧地走过，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片碰撞声在雨声的掩盖下依然刺耳。
“呸！这鬼地方，连个鸟毛都没有！蛇族那些阴沟里的爬虫都缩回洞里去了吧？”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雨声中模糊传来。
“少废话！毒牙巴勒刚在苍狼那边吃了亏，谁知道会不会憋着坏往咱们这边撒气？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这鬼天气，正是偷袭的好时候！”
领头的狮族小队长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警惕和疲惫，目光如刀般扫视着两侧陡峭、在闪电中如同巨兽獠牙的山壁。
（严浩翔内心OS：巴勒果然把苍狼的账记下了…狮国对蛇族的警惕远超预期。这队巡逻兵的状态…疲惫、焦躁，灰谷的僵局比预想的更紧绷，双方消耗都很大。）
等到巡逻队的火光和声音彻底消失在峡谷拐角，被隆隆的雷声和瓢泼大雨吞没，严浩翔才无声地打了个手势。
五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敏捷地攀下湿滑的岩壁，继续向地图上标注的“鹰嘴隘”方向潜行。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
被烧得只剩下焦黑骨架的简陋窝棚、散落在泥泞中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骸骨（有些明显带有狮族鬃毛的特征，有些则是蛇类特有的细长骨骼）、干涸发黑又被雨水泡开的血迹、折断锈蚀的武器…无不昭示着这片区域已成为蛇族与狮国反复拉锯、吞噬生命的“绞肉场”。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混合了雨水土腥和腐烂气息的尸臭味，连严浩翔这样久经沙场的战士都忍不住喉头滚动，强行压下反胃感。
（阿力内心OS：他娘的…比腐骨沼泽腐烂的泥潭还恶心！这地方真能建要塞？雌主和严大人看中的到底是什么？）
严浩翔在攀过一处倒塌的窝棚时，脚尖无意中踢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方露出半截被泥土掩埋的、刻着奇异扭曲符号的黑色石片，符号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他瞳孔微缩，迅速将其拾起藏入贴身皮甲内袋。
这符号…与蛇族常见图腾不同，带着更古老阴冷的气息。
苍狼部落。
粟老佝偻着腰，布满沟壑和老茧的手抓了一把田埂边湿润的泥土，用力捻了捻，又抬头望了望沉甸甸仿佛要坠下来的铅灰色天幕，浑浊的老眼里带着岁月赋予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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