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俺阿风对兽神起誓，不砍下巴鲁老狗座下‘血牙’统领的脑袋，绝不活着回部落！”
这话一出，连气势汹汹的刘耀文都愣了一下，抱着的胳膊不自觉放了下来。
人群的喧哗声像被掐住了脖子，骤然低了下去。
去西边草场，那是真刀真枪，直面狮国最凶残、装备最精良的“血牙”精锐！
十个人去，能回来一个都是兽神开眼！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对那“血牙”名号的惊惧，有对阿风这近乎自杀式赎罪誓言的震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这份狠绝的认同？
在角落里，一直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的阿禾，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指紧紧揪住了衣角，眼中瞬间蓄满了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她身边的林叶，默默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布巾，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跪着的阿风，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苏晚晚端坐在铺着厚厚暖绒兽皮的主位上，篝火跃动的光芒在她沉静如水的侧脸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
她没有立刻看情绪激动的阿风，目光沉凝地扫过沉默得如同一尊受伤石像的宋亚轩，掠过人群里那个强忍泪水、身影单薄的阿禾，最后，深深落在身旁宋亚轩被厚厚绷带缠绕、固定在胸前的左臂上。
那绷带上，还隐隐透着一丝干涸的暗红。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沉重的责任感在她心头交织。
“命是你自己的，”
苏晚晚缓缓开口，声音并不洪亮，却像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穿透夜风，压住了所有杂音，让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想拿它去换什么，也是你自己的事。”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寒冰乍破。
“但部落的规矩，不是你一个人的命能抵的！
惊扰庆典，伤及族人领袖，依律，鞭五十，水牢十日！”
阿风身体剧颤，猛地抬头，眼中那点孤注一掷的光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绝望吞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以为用命去拼一个机会，就能赎罪…
“刑满之后，”
苏晚晚的声音又恢复了深海般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意味。
“准你随张真源部西行。是杀敌雪耻，还是埋骨荒原，看你自己的造化。”
“谢…谢雌主！”
阿风的声音哽咽破碎，额头再次重重磕下，沾满了冰冷的泥土和屈辱的泪水。
两名强壮的战士上前，将他架起，拖向行刑的方向。
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路，沉默地注视着，只有鞭子破空的第一声脆响撕裂了夜空，伴随着压抑的闷哼，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沉覆盖着部落。
白日里喧闹的流民棚户区此刻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在简陋的窝棚缝隙间呜咽穿行，带来远处行刑鞭声的微弱回响，更添几分肃杀。
角落里新堆的草垛散发着干枯的气息。丁程鑫像一道真正的、没有温度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伏在一处草垛后，冰冷的眼眸透过缝隙，精准地锁定着不远处一个低矮得几乎与地面平齐的破败窝棚。
窝棚门口挂着的破草帘纹丝不动，仿佛里面的人早已睡死。
在他对面屋角的阴影里，刘耀文如同融入黑暗的猎豹，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压抑的躁动，反复摩挲着腰间的青铜匕首锋刃，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能平息他因阿风事件和漫长等待而翻腾的戾气。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和若有若无的、劣质烟草的味道。
“丁哥，确定是这儿？那个叫‘老鹞’的流民？”
刘耀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被冷风吹久了的沙哑和不耐。
“再等下去，老子脚都冻麻了！”
“王癞子水牢里吐出来的线头，七拐八绕，最后指到他身上。”
丁程鑫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蛇牙溜得干净，但总要有人接手传递消息。贺儿那边精心放出的饵，‘庆典重建物资清单’和‘新兵营换防路线’，今晚该有动静了。”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那破草帘。
仿佛为了印证他冰冷的话语，那低矮窝棚的破草帘极其轻微地、无声地掀起一条缝，一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左右扫视了数息。
接着，一个佝偻得如同背负着沉重甲壳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老鼠般钻了出来，动作却异常迅捷，毫不犹豫地朝着部落后方那堆放废弃杂物、弥漫着怪味的后山坳潜去。
“跟上！”
丁程鑫低喝一声，身影已如鬼魅般滑出草垛，融入更深的黑暗。
刘耀文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
“跑？老子看你能跑多快！”
他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猛地窜出，速度快得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目标。
后山坳深处，几块风化严重的巨石投下更深的阴影，空气中混杂着垃圾的腐臭和泥土的味道。
巨石后面，隐约传来刻意压得极低、如同蛇类嘶鸣般的交谈声，还有几声模仿得惟妙惟肖、在寂静夜里却显得格外突兀的鹧鸪叫。
“…清单…新兵营…月圆后三天…粮仓…”
“…蛇牙大人…林娇娇…里应外合…信号…”
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词语顺着风飘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背叛的毒刺。
“动手！”
丁程鑫的声音如同冰锥，骤然刺破黑暗的帷幕。
埋伏在四周阴影里的“夜枭”精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瞬间暴起！
从废弃的板车后、从堆积的杂物堆上、从倾倒的土墙边，数道矫健的身影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气扑出！
刘耀文更是如同人形凶兽，第一个冲到了巨石后，借着惨淡的月光，看清了三个围蹲在一起、满脸惊骇猝不及防的身影——
除了那个佝偻的“老鹞”，还有一个平日里负责部落污水清理、面相憨厚的熊族汉子，以及一个在公共食堂帮工、总是低眉顺眼、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兔族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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