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刘耀文胸中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怒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钵盂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毫无花哨地狠狠砸向那熊族汉子惊愕扭曲的面门!
“咔嚓!”骨头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瘆人。
战斗结束得如同秋风扫落叶。
在丁程鑫精心布置、以有心算无心的围捕下,三个猝不及防的内应如同陷入铁网中的麻雀,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组织起来,就被缴械制服,按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丁程鑫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住“老鹞”那只正偷偷摸摸试图塞进嘴里的小小蜡丸,弯腰,捡起,两根手指微微一用力,蜡壳碎裂,露出里面一小卷薄如蝉翼、精心硝制过的兽皮。
他展开,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简陋却标注着关键地点和路线的地图。
“一网小鱼,”
丁程鑫将沾着泥土和蜡屑的兽皮卷递给闻讯赶来的灰鬃长老,声音冰冷依旧。
“顺着线,把窝棚区里跟他们接触过的,再仔细筛一遍。
蛇牙的尾巴藏得再深,总能揪出点腥味。”
灰鬃长老接过兽皮,看着地上被捆得像粽子、满脸绝望的三个叛徒,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眼中是压抑的怒火。
背叛,在任何时候都是部落最深的毒疮。
晨光熹微,淡青色的天幕刚刚褪去浓重的墨蓝。
部落西门,凝结的寒霜在枯草上反射着微光。三百名骑兵已列队完毕,青铜打造的简易马镫在清冷的晨光下泛着冷硬而无情的光泽,新磨的弯刀悬在腰侧,刃口透着寒意。
战马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不安地刨着蹄下冻得硬邦邦的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马匹和淡淡的、出发前匆匆塞进怀里的肉干混合的气息。
张真源一身打磨得锃亮的旧皮甲,正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匹战马的鞍辔、肚带,拍打揉捏着马背,又逐一检查着每一个战士的武器、水囊和随身的小包伤药。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掠过一张张或紧张得嘴唇发白、或兴奋得眼睛发亮、或强自镇定的年轻脸庞,最后停在队伍末尾那个被两名目光冷峻的战士看守着的人身上——阿风。
他背上浸血的鞭痕透过单薄的衣物隐约可见,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抿得死紧,眼神中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执拗,死死盯着地面。
“都给我听清楚了!”
张真源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战士的心上,盖过了战马的嘶鸣。
“你们不是去逞个人英雄的!你们这条命,是部落用粮食、用兽皮、用铁匠炉子里日夜不停的炭火喂出来的!
是给雌主探路、给后方老弱妇孺挣命的眼睛和爪子!
谁要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铁血的冷酷。
“老子连尸都不给你收!听明白没有?!”
“明白!”
三百个喉咙里爆发出压抑而低沉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阿风咬着牙,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也跟着嘶哑地吼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飘向部落内染坊的方向——
那里,新一批晾晒的茜草红布匹在渐亮的晨风中轻轻招展,像一抹遥不可及、烧灼着他灵魂的火焰。
那抹红,曾是希望,如今是绝望的烙印。
苏晚晚带着贺峻霖和马嘉祺走到张真源面前。
秋清晨的寒气让她拢了拢身上的厚绒披风。
她将一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皮囊递给张真源:
“里面是提纯过的金疮药和退烧丸,省着点用。”
又指了指旁边几辆堆满鼓囊囊麻袋、用草绳扎得严严实实的牛车。
“这些是用‘晚香草’仔细熏过的肉干和炒面,不易坏,路上仔细着。”
张真源接过皮囊,粗糙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手背,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沉沉,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眼底,声音低哑,带着只有两人才能体会的沉重与不舍:
“等我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承载着千钧的承诺和未知的凶险。
苏晚晚心头一酸,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没说话,只是反手用力捏了捏他布满茧子、温热而有力的手掌,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和信任。
然后她退开一步,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对着整装待发、肃杀凛然的队伍,声音清亮而充满力量地扬声道:
“活着回来!部落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出发!”
沉重的牛车轱辘碾过冻土,发出吱呀的呻吟,清脆的马蹄声由缓至急,混杂着战士们出发的呼喝,汇成一股决然的铁流,迎着初升朝阳那并不温暖的、金红色的光芒,向着西边那片辽阔而未知、杀机四伏的草场奔腾而去,卷起一路烟尘。
部落东侧的染坊里,此刻已是另一番景象。梭子在木架间“咔哒咔哒”穿梭的声响比往日更加密集、轻快。
温暖的空气中漂浮着棉絮、染料的植物清香和人们劳作时散发的温热气息。
阿彩正带着几个手巧的雌性和流民妇女,聚精会神地尝试着将柔韧的藤皮纤维捻成的细线,与珍贵的棉线进行混纺。
旁边几个大陶缸里浸泡着茜草根和靛蓝草,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出带着颜色的水汽。
“阿彩姐,你看这样行不?”
一个兔族流民妇女腼腆地、带着期待和紧张递过来一小片刚织好的布样。
这布比纯棉布更挺括些,又比粗硬的麻布柔软顺滑得多。
“哎哟!这手感!”
阿彩接过,惊喜地用手指反复摩挲着,“好!柔韧还不扎手!
比咱们之前的料子强多了!快,贺大人,您给掌掌眼!”
她连忙招呼着正在角落木桌旁,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晨光,仔细登记新收麻丝数量的贺峻霖。
贺峻霖放下炭笔,走过来,温润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他接过布样,用手指仔细捻了捻纹理,感受着那份韧性与柔软的结合,眼中也亮起了赞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