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越云层的颠簸中,楚之河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亮起的瞬间,他几乎要将屏幕捏碎——是苏芷青的消息,停留在去年今日:"实验楼后的紫藤花开了,放学来拍照?"那时她还会在他打球时,偷偷把冰镇汽水放在他书包旁,瓶身凝结的水珠晕湿了他的数学笔记。
落地纽约的第三周,楚之河在唐人街的药房看到抗癌药广告。玻璃橱窗倒影里,他看见自己脖颈处隐约的红痕——那是苏芷青最后一次拥抱时,发绳不小心勒出的印记。深夜翻出行李箱夹层里的锡纸戒指,金属边缘早已氧化发黑,像极了她最后望向他时,眼底熄灭的光。
而苏芷青的化疗开始后,枕头上的头发越积越多。她把楚之河送的《百年孤独》垫在枕头下,书页间夹着的牛奶便签已经泛黄,那句"勉强借你当靠垫"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愈发模糊。偶尔在病房走廊遇见捧着鲜花的情侣,她会想起平安夜的巧克力,想起楚之河耳尖通红却硬说"便利店买二送一"的模样。
深秋的某个清晨,苏芷青收到匿名包裹。褪色的毛线团里藏着张机票,目的地是楚之河所在的城市。托运单上的字迹刻意潦草,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熟悉的顿笔习惯——和他在物理试卷上画小人时一模一样。化疗带来的眩晕感袭来,她攥着机票蜷缩在病床上,窗外的梧桐树正簌簌掉落最后一片叶子。
楚之河在越洋电话里听到苏芷青剧烈的咳嗽声时,正在图书馆写毕业论文。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化学公式,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解不出题时,把脸埋在他校服外套上的温度。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你母亲说有急事找你。"他转身看见手机里弹出的新闻推送:本市知名企业家千金与楚氏集团继承人订婚宴下月举行。
苏芷青把机票叠成纸鹤,和诊断书一起锁进抽屉。最后一次化疗结束那天,她独自走到实验楼后的紫藤架下。干枯的藤蔓缠绕着生锈的铁架,如同他们被时光绞碎的诺言。她对着空荡荡的长椅微笑,恍惚间又看见楚之河倚在栏杆上,朝她晃着两根草莓味冰棍,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圣诞夜,纽约飘起初雪。楚之河站在订婚宴的落地窗前,看着玻璃倒影里西装革履的自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苏芷青的讣告刊登在老家报纸的角落,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校服,笑容灿烂得刺痛他的眼睛。香槟塔折射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他想起平安夜的巧克力,想起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此刻都化作胸腔里无法呼吸的钝痛。
多年后,楚之河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那个装着巧克力的铁盒。第24颗巧克力早已融化,背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其实我想和你去很多很多地方,从实验楼到纽约的星空,直到世界尽头。"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苏芷青浑身湿透站在他家楼下,怀里蛋糕的奶油被雨水泡得面目全非,就像他们被现实碾碎的爱情,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潮湿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