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瞬间压倒了肺部火烧火燎的剧痛和蚀骨的悔恨。他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那力量来自骨髓深处对非人之物的终极恐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佝偻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双手紧握那把磨得锋利的鱼叉,朝着薇拉猛扑过去!鱼叉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过一道森冷的寒芒,直刺她的咽喉!
“去死吧!魔鬼!”
薇拉没有动。甚至没有眨一下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致命的寒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鱼叉尖距离她苍白脆弱的脖颈不到一寸时,老班前冲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狰狞、狂怒和恐惧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蔓延的灰败。他张着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但涌出的只有一大股粘稠的、泛着泡沫的、混合着乳白色虫卵的污血。
“呃……嗬……”他的喉咙里只剩下漏气般的嗬嗬声。
他僵直的身体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沉重地砸在冰冷的舱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中的鱼叉“哐当”一声掉落在薇拉脚边。他枯槁的手指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凝固着最后的、无尽的恐惧和茫然,直勾勾地盯着薇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嘴角残留的血沫中,几颗乳白色的虫卵微微搏动了一下,随即失去了光泽。
薇拉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脚边那柄染血的鱼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她缓缓站起身,动作流畅而无声,如同深海滑过的暗影。她走到老班僵硬的尸体旁,俯视着那张凝固着惊骇和不解的脸。她伸出手,不是去触碰他,而是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紧攥着、指甲已嵌入掌心皮肉的手指。
她的指尖异常冰冷。
掰开最后那根僵硬的手指后,她直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她弯下腰,拎起那个鼓鼓囊囊的破旧背包,动作轻柔,仿佛里面装着易碎的珍宝。她走到船舱门口,锈蚀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被她拉开。外面,是浩渺无边、死气沉沉的浑浊水面,浓雾低垂,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灰浆,隔绝了天光,也隔绝了方向。只有“渡鸦号”引擎垂死挣扎的突突声,在空旷的水面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薇拉背着那个沉重的背包,毫不犹豫地跨出舱门,走上了同样锈迹斑斑的甲板。浑浊的河水拍打着船身,浓雾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缠绕着她单薄的身影。她没有回头。引擎的哀鸣持续着,拖着这艘只剩下一具尸骸的空船,缓缓驶入浓雾深处,驶向一个未知的、或者早已注定的终点。最终,连那垂死的引擎声也被无边的浓雾和死寂的河水彻底吞没。
紧接着薇拉来到了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