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的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被蒸汽、离别的泪水和孩童兴奋的尖叫塞得满满当当。猩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如同一条躁动的巨蟒,喷吐着滚滚白烟。维奥莱塔·埃弗利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独自伫立在人群的边缘。她穿着崭新的墨绿色长袍,银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左颊那道浅淡的月牙疤痕在站台顶棚透下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她无视了周围那些拥抱、叮咛、傻笑或哭泣的家庭剧目,目光穿透混乱的人潮,落在列车深红色的车身上。一个镀金的牢笼正驶向另一个更大、更古老的镀金牢笼。仅此而已。
她找到了一个空隔间,位于列车尾部,远离喧嚣的中心。推开门,隔绝了外界令人烦躁的音浪,她将行李箱塞进角落,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忙碌送别的场景,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她眼中不过是模糊晃动的色块。她从长袍内袋里拿出那本《魔法理论》,书页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熟悉的掌控感。翻开,不是为了求知,更像是一种隔绝外界的仪式。
然而,宁静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隔间的滑门被毫无预兆地、极其粗鲁地一把拉开!一个顶着乱蓬蓬棕色头发、门牙有些突出的女孩(赫敏·格兰杰)气喘吁吁地探进头来,她的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眼神焦急地扫视着狭小的空间,根本没聚焦在维奥莱塔身上。
“对不起!打扰了!” 赫敏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紧迫感,“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蟾蜍?纳威的莱福又不见了!它可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终于看清了隔间里的情况——没有“你们”,只有一个人。一个银金色头发、面色异常苍白的女孩,正用一种足以让地狱结冰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某种黏在鞋底污物的极致厌恶。
维奥莱塔合上了书,动作缓慢而清晰,书脊落在她膝盖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突然死寂下来的隔间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她抬起眼,灰色的瞳孔像两颗淬了寒毒的冰珠,精准地钉在赫敏的脸上。
“你的父母,” 维奥莱塔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细密的冰针,带着一种贵族式的、淬毒的优雅,一字一句清晰地刺入空气,“是在巨怪窝里把你养大的吗?以至于连最基本的礼仪——比如‘敲门’这种连地精都懂的规矩——都教不会你?”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毁灭性的嘲讽,“还是说,你膨胀的、自以为是的‘乐于助人’,已经让你那点可怜的脑容量彻底蒸发,连眼睛这种基本观察器官都退化成了摆设?看不到这里除了你制造的低劣噪音源,并没有你找的——那令人作呕的、滑腻的——两栖动物?”
赫敏的脸瞬间从奔跑的红晕褪成惨白,随即又因为极度的羞愤涨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一条突然被抛上岸的鱼,惊愕、难堪、愤怒交织在一起,堵住了她的喉咙。她从未,从未遭遇过如此刻薄、如此直接、如此居高临下的羞辱!而且对方看起来和她一样,只是个一年级新生!
“我…我只是想帮忙…” 赫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细若蚊呐,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帮忙?” 维奥莱塔轻轻嗤笑一声,那声音像冰层碎裂,“用你那未经许可就闯入他人私人空间、像只无头炸尾螺一样横冲直撞的愚蠢行为?用你那无视他人存在、只关注自己那点廉价英雄主义幻想的狭隘头脑?” 她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姿态放松,眼神却更加锐利冰冷,“收起你那令人尴尬的自我感动吧。你的‘帮忙’,不过是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噪音污染。现在,” 她的目光扫向敞开的门口,如同扫走一粒尘埃,“带着你和你那可悲的‘助人精神’,从我视线里消失。立刻。趁我还没决定帮你测试一下,你那厚脸皮能否抵挡一个简单的门牙赛大棒咒。”
赫敏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羞辱感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难堪让她几乎窒息。最终,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猛地拉上了隔间的滑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门外传来她急促跑开的脚步声,带着哽咽的余音。
维奥莱塔面无表情地重新翻开膝盖上的书。世界清静了。一只聒噪、无礼、自我感动的小麻雀被驱逐了。她甚至懒得在记忆中为这个插曲预留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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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田野间平稳行驶。维奥莱塔沉浸在《魔法理论》中那些冰冷、逻辑严密的咒语解析里,这比看窗外那些单调的风景或车厢里愚蠢的众生相要有趣得多。然而,没过多久,一阵刻意提高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嗓音穿透了隔间的门板,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真的吗?韦斯莱?我以为你家至少能给你弄根像样的魔杖,而不是这根…嗯…插着独角兽毛的烧火棍?” 声音的主人,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过道里,带着克拉布和高尔两个跟班,堵在隔壁隔间的门口,对着里面的罗恩·韦斯莱极尽挖苦之能事。
罗恩愤怒的吼声立刻响起:“闭嘴,马尔福!这魔杖好用得很!比你这根只会用来梳你那头白鼬毛的强!”
“白鼬毛?总比你这身二手货强!看看这袍子,啧啧,破得连家养小精灵都嫌寒酸吧?还有你,” 马尔福的矛头转向了哈利,“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跟红毛鼬鼠做朋友?品味真独特。”
维奥莱塔合上书,眉宇间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厌烦。愚蠢的纯血优越感。愚蠢的、被轻易激怒的贫穷反击。愚蠢的、卷入无聊口角的“救世主”。三只苍蝇在争夺一块腐肉,发出的噪音却传到了她的领地。她站起身,拉开隔间的滑门,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冷眼旁观着过道里这场幼稚的闹剧。
德拉科、罗恩、哈利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她吸引了目光。马尔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试图维持他那套傲慢的架子。罗恩的脸还因为愤怒涨红着。哈利则带着一丝警惕和困惑看着她。
“你们的争执,” 维奥莱塔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过道里的嘈杂,像冰锥刺入耳膜,“其智力水平,成功地让我回忆起了埃弗利庄园后院,三只地精为争夺一坨泥巴而互相撕咬、满地打滚的场景。甚至,” 她的灰眸冷冷地扫过三人,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对低等生物的厌弃,“连地精都显得更有格调一些,至少它们不会用如此贫乏、毫无新意的词汇来彰显自己的愚蠢。”
德拉科脸上的傲慢瞬间僵住,罗恩的愤怒变成了错愕的茫然,哈利感到一种被当众扒光的难堪。克拉布和高尔傻乎乎地张着嘴。
“如果你们那点可怜的、只够塞满地精耳朵的脑容量,无法支撑你们像个有教养的生物一样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 维奥莱塔的目光最终落在马尔福苍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我建议你们现在就打开车窗,跳下去。广袤的田野更适合你们尽情地嚎叫和打滚。至少在那里,你们原始的、令人作呕的争斗本能,不会污染文明人的耳朵。” 她说完,甚至没有等待任何回应,像拂去袖口不存在的灰尘般,优雅地转身,重新拉上了自己隔间的滑门,将那张张或愤怒、或羞辱、或茫然的脸彻底隔绝在外。世界再次陷入冰冷的、令人舒适的寂静。蠢货们暂时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