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卡住婚纱裙撑时，我听见蕾丝撕裂的声音像极了林墨撕支票的动静。青灰色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把影子投在潮湿的墙面上，像张被水泡发的旧照片。保镖的脚步声在楼下转了个弯，我摸到口袋里那本病历，塑料封皮上的钢印硌得掌心生疼。
打火机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我看见病历本扉页夹层里掉出张胚胎移植记录。苏妍的名字下面印着我的身份证号，墨迹已经洇开了，像团干涸的血迹。婚纱下摆吸饱了积水，沉甸甸地缠在腿上，我扯开内衬时突然摸到硬物——藏在层层白纱里的照片上，穿病号服的小女孩冲着镜头比剪刀手，鼻尖的小痣被水渍晕染成了泪滴形状。
"十年暗恋比不上一个病历编号。"我咬住婚纱拖尾用力撕扯，钻石划破嘴角尝到铁锈味。病历本在火焰里蜷曲起来，钢印反射的光投在墙上，晃得人眼睛发酸。
楼下突然传来对讲机杂音："B区监控已删除。"声音穿过消防通道的通风管，带着金属质的冰冷。我攥着烧剩的塑料封皮，烫伤的指纹按在照片背面那行小字上：SY-1027号样本，配型成功率99%。
车库的感应灯比暴雨更先迎接我。监控探头转动时发出机械关节般的咔嗒声，我蹲在立柱阴影里，看见自己婚纱的倒影在油污积水里扭曲变形。脚步声从电梯间逼近，白大褂下露出印着林氏logo的皮鞋——是那个在婚纱店碰倒香槟架的年轻保镖。
"苏小姐？"他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亮起的光照出骨髓捐献同意书上我的签名笔迹，"这是最后一次手术确认书。"钢笔从他胸前口袋滑落，滚到我脚边时，笔帽上刻着的"妍"字正对着我颤抖的膝盖。
我捡起钢笔扎进他手背，鲜血溅在平板上的心电图波纹间。"看仔细我是谁。"扯落的头纱罩住监控镜头那秒，我听见自己声音像碎玻璃，"你们林总连替身都要提前十年培养？"
婚纱拖尾扫过漏油的输油管，火苗窜起来时映亮了立柱上的反光贴。监控屏幕的雪花点突然变成清晰的画面——林墨站在总控台前，左手删除记录，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操作键上投下SY字样的阴影。他整理袖扣的动作让监控角度偏移，正好照见手术同意书最下方那行小字：自愿放弃术后康复治疗。
轮胎摩擦声混着汽油爆燃的声响炸开车库顶棚的雨帘。我撞进驾驶座时，后视镜里映出林墨举着平板追来的身影，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衬衫领口，像无数条透明的缝合线。车载广播正在播放财经新闻："林氏集团今日股价暴跌，疑与明日婚礼取消有关..."
行车记录仪突然自动播放录音，林墨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进鼓膜："等移植完成就送她回疗养院。"背景音里有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接着是苏妍带笑的回应："反正SY-1027号从没让我失望过。"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透明弧线，我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林墨，突然发现他奔跑的姿势和监控录像里完全不同——西装后摆扬起时，后颈那道Y形疤痕在闪电下泛着淡粉色，像刚拆线的新伤。
轮胎碾过减速带时，行车记录仪突然黑屏。我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货车，后视镜里林墨的身影被雨幕切割成模糊的色块。车载广播滋啦一声切换成钢琴曲，正是去年生日他弹给我听的那首《梦中的婚礼》。
手机在仪表盘上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CT片子占据整个屏幕。骨髓穿刺的影像上打着林氏医疗的水印，右下角标注日期赫然是明天——我们原定的婚礼日期。我咬破舌尖才忍住没尖叫，血腥味混着空调冷风灌进喉咙。
后座突然传来纸张摩擦声。从后视镜里看见那本病历正诡异地摊开在座椅上，夜风吹动纸页发出类似翻动支票簿的声响。最新一页贴着我的体检报告，红笔圈出的血红蛋白指标旁写着苏妍的笔迹："SY-1027耐受力优于预期"。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得像手术室警示灯。我攥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摸到凹凸的刻痕，低头看见方向盘底部刻着极小的"SY1027"。挡风玻璃上的雨珠在霓虹灯下折射出淡粉色，和医院走廊的消毒液颜色一模一样。
钢琴曲在高潮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林墨的语音留言："别闹了，你的骨髓配型..."我按下车窗把手机扔进暴雨里，却听见相同的语音从行车记录仪里传来。这次后半句清晰得刺耳："...配型成功的报酬就是让你当十年新娘。"
立交桥下的积水突然漫过排气管，引擎熄火那秒，我看见对面商场大屏正在播放我们的婚纱照。林墨搂着我腰的手在广告特效里变成注射器，而我的笑容被P成了苏妍的梨涡。屏幕下方滚动着明日股市开盘时间，和林氏医疗的器官移植广告交替闪现。
仪表盘突然跳出油量警报，油箱图标变成跳动的心电图。我扯下安全带去够后座病历本时，摸到座椅缝隙里藏着支镇定剂——针管上贴着"术前用药"的标签，生产日期是十年前我遇见林墨那天。
警笛声从立交桥另一端逼近，我踹开车门冲进雨幕。婚纱拖尾勾住车门把手，撕裂声里飘出几张泛黄的儿童画。最上面那张用蜡笔画着穿白大褂的男人和病床上的女孩，角落里歪歪扭扭写着："谢谢林医生治好妍妍的白血病"。
便利店檐下的监控探头突然转向我，电子音从喇叭里传出："SY-1027请勿离开监护范围。"玻璃门映出我此刻的模样——散乱的头发下，鼻梁侧面的小痣位置和苏妍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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