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玻璃门映出我的脸,鼻尖那颗小痣在雨水冲刷下泛着诡异的光。我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冷柜区的白雾突然漫过来,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水汽。
"欢迎光临。"电子音从头顶砸下来,我猛地回头,看见监控探头正以不自然的频率左右摆动,像在确认什么。冷柜的LED灯管滋滋响了两声,把货架上的镇定剂照得发蓝。
我抓起最近的一盒,塑料包装上的冷凝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批号在条形码下方——SY-1027,生产日期是十年前我遇见林墨那天。药盒在我手里突然变得滚烫,耳边响起婚纱店里他帮我别头纱时说的话:"你鼻尖的痣,和我小时候养的仓鼠一模一样。"
冷柜门上的反光突然扭曲,我看见自己锁骨下方有道淡粉色的疤,形状像字母Y。这个位置,这个形状...我扯开婚纱领口,疤痕在冷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和林墨后颈那道疤像是用同一把手术刀刻出来的。
收银台突然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响。我冲过去时,热敏纸正从机器里缓缓吐出,像条苍白的舌头。纸上印着骨髓捐献记录,右下角盖着林氏医疗的钢印,日期显示是昨天——我本该试婚纱的日子。
"身份确认:SY-1027。"便利店广播突然切换成机械女声,"最后一次体检合格,请于明日8:00准时到..."我抓起收银台上的剪刀扎进扬声器,塑料外壳碎裂的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到3号手术室进行最终采集。"
后巷的铁门被风吹得哐当响。我踹开门的瞬间,暴雨混着腐烂食物的气味劈头盖脸砸过来。绿色垃圾箱里,一件沾血的儿童病号服正挂在废弃输液架上,袖口的编号被雨水泡得发胀——SY-1027。
有什么东西从病号服口袋滑出来,掉进积水里溅起暗红色的水花。我跪下去捞,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是支老式录音笔,按键上的林氏logo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了。
按下播放键时,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巷子尽头正在转动的监控探头。录音笔里先传出钢笔划纸的沙沙声,接着是林墨的声音,比现在年轻,但那种慢条斯理的腔调错不了:"SY系列要保证器官活性,特别是1027号,她的骨髓配型..."
后面的话被雷声吞没。我扯开病号服领口,在内衬里摸到块硬物——塑料封皮下嵌着张芯片,上面用激光刻着和苏妍病历本上一模一样的条形码。雨水顺着芯片滑落,在条形码上折射出虹彩,像极了婚纱店里那盏水晶吊灯的光斑。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来时,我看见自己手腕内侧有排极浅的针眼,排列成字母Y的形状。病号服燃烧的焦糊味里突然混进汽油味,巷子口传来轮胎急刹的声响。
"找到她了!"对讲机杂音刺得耳膜生疼。我攥着烧到一半的录音笔后退,后背撞上垃圾箱。火焰舔舐着病号服袖口的编号,塑料熔化后黏在我掌心里,烫出一串凸起的数字——SY-1027。
第一束车灯照过来时,我踢翻了垃圾箱。燃烧的病号服飘落在油污里,火势突然暴涨,映出墙上那张被雨水浸透的海报——林氏医疗的广告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弯腰抚摸病床上小女孩的头发。海报右下角有行小字:"二十年前,我们治愈了第一个SY系列患者。"
灰烬被风卷起,有张纸片粘在我小腿上不肯掉。我低头看时,最后一点火星正好照亮上面的线条——是栋建筑的平面图,标注着"克隆体培育区",而我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样本回收通道"。
车窗降下的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我抹了把脸,发现掌心全是血——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嘴唇。血腥味让我想起婚纱店里那杯被打翻的香槟,林墨当时用拇指擦过我嘴角说:"别紧张,你和妍妍一样不爱喝酒。"
"苏小姐请配合检查!"穿白大褂的人影从车上跳下来,反光背心上印着林氏标志。我抓起燃烧的垃圾砸向最近的监控探头,玻璃爆裂的声响中,录音笔突然又开始播放:
"1027号的情绪稳定性超出预期。"这次是苏妍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回响,"可以开始面部微调手术了,特别是那颗痣..."
后颈突然一凉。我转身看见穿保安制服的男人举着镇静剂,针尖在车灯下闪着蓝光。他胸牌上的照片是婚纱店那个"碰倒香槟架"的保镖,此刻正盯着我鼻尖的小痣说:"SY-1027,你该回培育室了。"
我猛地将燃烧的病号服甩向逼近的白大褂,火焰在空中划出猩红的弧线。汽油味突然浓烈得呛喉,余光瞥见巷口第二辆车的油箱正在漏油。
"别过来!"我嘶吼着后退,录音笔在掌心发烫,"否则我让整条街陪葬。"白大褂们果然停住脚步,但那个举着镇静剂的保安还在逼近,针尖反射着火光。
打火机盖子弹开的脆响让所有人瞳孔收缩。我扯开婚纱裙摆,露出绑在大腿上的汽油瓶——这是刚才在后巷垃圾堆里发现的清洁剂,瓶身还贴着林氏后勤部的标签。
"SY-1027,你逃不掉的。"保安的胸牌在火光中现出全名:陈岩。正是三年前给我做"阑尾手术"的主刀医生。他手指悄悄扣上针管推进器,"系统已经定位你脊椎里的追踪芯片。"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却浇不灭汽油引燃的火焰。我撞翻生锈的输液架砸向漏油的车轮,爆炸的气浪把陈岩掀翻在地。热浪舔过后背时,我摸到脊椎处果然有块硬币大小的凸起。
碎玻璃像冰雹般砸落的瞬间,我扑向燃烧的汽车残骸。高温灼伤掌心的同时,听见芯片在皮下爆裂的细微声响。浓烟中传来电子音断断续续的警报:"警告...追踪信号...丢失..."
陈岩满脸是血地爬起来,白大褂们正从四面八方包抄。我攥着滚烫的录音笔冲向相反方向,婚纱被铁丝网撕开长长的裂口。远处便利店霓虹招牌突然全部熄灭,整条街陷入黑暗前最后的光亮里,我看见自己手臂内侧的针眼正在渗血——排列成Y字母的伤口像张嘲笑的嘴。
下水道铁盖被撬开的声响淹没在雷声中。跳进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录音笔突然自动播放起苏妍带笑的语音:"别怕疼,很快你就是完整的苏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