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我听见脊椎处传来细微的电流声。芯片最后的残渣在皮下爆开，像有人往我骨髓里撒了把图钉。婚纱裙摆被铁梯勾住，撕拉一声裂开半米长的口子。
"操..."我吐出口混着铁锈味的脏水，打火机在掌心咔哒作响。火苗窜起来的刹那，管壁上歪歪扭扭的涂鸦突然反光——SY-1027，用指甲油描了边的数字在污水里泡得发胀，旁边画着个箭头。
膝盖撞上生锈的阀门，疼得眼前发黑。我掰开卡住的裙撑，发现阀门把手缠着条褪色的束缚带。那种医院常用的蓝色尼龙材质，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痛觉测试合格。"通风管深处突然响起年轻版的林墨声音，惊得我差点松手摔进污水里。录音笔在婚纱暗袋里发烫，滋滋的电流杂音里，他每个字都像手术刀在刮我耳膜："1027号神经元接驳完成率98%，可以开始记忆移植。"
污水突然漫过腰际。我扑腾着抓住头顶的钢筋，看见积水表面浮着层彩虹色的油膜。油膜裂开的瞬间，倒影里我的鼻尖痣突然变成两颗——苏妍那颗偏左0.5毫米的痣正从我的倒影里浮出来。
"放我出去！"八岁时的尖叫在脑壳里炸开。我猛摇头，积水倒影里的小女孩也在摇头，她病号服袖口绣着SY-1027，输液管在身后拖得像条白蛇。
打火机照出通风管拐角塞着的防水袋。扯开时，一沓照片滑进污水里。最上面那张是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鼻尖有颗痣，站在林氏医疗的LOGO前微笑。照片右下角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可背景里那盏水晶吊灯，和上周婚纱店里的一模一样。
"你和她一样不爱喝酒。"记忆里林墨擦掉我嘴角香槟的拇指突然变成冰冷的镊子，正从我眼球上夹走什么透明薄膜。录音笔突然自动跳转到新段落："面部微调很成功，但1027号总在雨天回忆培育舱。"
污水突然变深。我踉跄着摸到管壁凸起的按钮，生锈的金属门轰然打开，霉味混着福尔马林冲出来。手术台边的监控屏还亮着，屏保是行跳动的小字：SY系列第1027次意识同步率92%。
婚纱领口突然勒得喘不过气。我扯开珍珠纽扣，锁骨下方的Y形疤痕在屏幕蓝光下泛着荧光——就像此刻监控屏里正在播放的视频。穿白大褂的林墨俯身在手术台前，而台上那个被固定住四肢的人，正戴着我的脸在尖叫。
"这是必要的疼痛。"视频里的林墨用棉签擦掉我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古董表盘，"很快你就是完整的苏妍了。"
防水袋最底层粘着张婚礼请柬。烫金字体印着"林墨先生与苏妍女士"，可"苏妍"被人用血划掉了，改成另一个名字。血迹太浓，我只能辨认出偏旁是"女"字。
手术器械盘在墙角泛着冷光。我抓起把玻璃药瓶砸向监控屏，飞溅的碎片里突然看见自己完整的童年——培育舱、电极片、还有玻璃外林墨评估进度的侧脸。那些所谓青梅竹马的记忆，全是注射进我太阳穴的蓝色液体。
"你们删改了多少次我的记忆？"玻璃碎片割开婚纱腰带时，录音笔正在播放最后一段："1027号是至今最成功的容器，明天婚礼后就可以..."
束缚带断裂的脆响和婚纱彻底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盯着污水里自己残破的倒影，突然发现水波扭曲的角度很眼熟——就像婚纱店试衣镜前，林墨帮我调整头纱时，镜面那道故意设计的弧度。
我抓起那张被血污模糊的请柬，指甲抠进烫金字体里。污水突然剧烈晃动，远处传来金属闸门开启的轰响——他们追来了。
"操..."我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把照片塞进胸衣暗袋。打火机照向通风管深处，铁梯上新鲜的鞋印还泛着水光。指尖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半截注射器，针头上粘着蓝色结晶。
攀爬时婚纱不断被铁锈勾住，每次撕裂声都让我想起手术台上束缚带崩断的脆响。通风管拐角处突然出现个通风井，井盖缝隙透下的雨丝像垂落的输液管。我踹开锈死的螺栓，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在请柬上。
被血覆盖的字迹突然清晰了一瞬——那个"女"字旁后面，分明是个"兆"字。
"冯..."我猛地呛出口血，脑内突然闪过个画面：八岁的我蜷缩在培养舱里，透过蓝色液体看外面穿白大褂的女人。她胸口名牌写着"冯"，正往记录本上写什么，突然转头对玻璃外的林墨说："这批容器里就1027最像..."
追捕者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下方管道。我发狠扯下头纱缠住手掌，抓住生锈的消防梯往上爬。雨水冲刷着锁骨下的Y形疤痕，每道闪电划过都像在给疤痕拍照存档。
爬到顶时，通风井盖突然被狂风掀开。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我眯着眼看见井盖内侧用口红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最近的那个是昨天，旁边画着婚纱简笔画，被雨淋花的口红像道血泪。
"找到你了，1027。"身后通风管里传来变声器处理过的电子音。我转身把注射器扎进最先冒头的黑衣人脖颈，蓝色液体推入的瞬间，他面罩下的眼睛突然瞪大——和我在积水倒影里看到的，苏妍临死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井外是林氏医疗的后巷，暴雨中废弃的霓虹灯牌滋滋闪着"SY容"。我踉跄着冲向马路，婚纱裙摆勾住了消防栓。撕裂声里，八岁记忆突然完整浮现：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被推进焚化炉前，死死抓着我的培养舱玻璃，鼻尖两颗痣在高温中逐渐重合...
急刹车声刺破雨幕。出租车司机惊恐的脸贴在车窗上："小、小姐你还好..."话没说完突然瞳孔骤缩——后视镜反射出我背后三个持枪的黑衣人，而挡风玻璃上，雨水正把我和苏妍的倒影冲成同一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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