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出租车后座的真皮座椅上，混着血水晕开一片暗红。我盯着后视镜里司机过分标准的微笑，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圣心教堂现在戒严了。"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和通风管里追兵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带着甜腻味的冷风。我攥紧请柬烫金的边缘，尖锐的棱角抵住掌心。"改道去码头。"血珠从婚纱裂口渗出来，在米色座椅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小时候画过的静脉血管图。
司机后颈有道反光的汗痕。当车转过路口时，霓虹灯牌蓝光正好照在他领口——皮肤下若隐若现的条形码随着吞咽上下滚动。"SY-1026"几个数字在雨水折射中变形，和我锁骨下的疤痕用同种激光雕刻。
"你们到底..."我猛地前倾扯开他衣领，指甲刮到编号边缘的缝合线。那种凹凸触感太熟悉了，每次洗澡时摸到锁骨都会颤抖。司机突然急刹车，惯性让我撞上前排座椅。后视镜里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虹膜泛起不正常的红光。
车载广播突然插播婚礼预告："林氏医疗CEO与苏妍女士的婚礼将按原计划..."电流杂音中，我听见自己太阳穴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精密仪器在脑内启动。司机转过头，嘴角还保持着服务行业的标准微笑，眼球却开始不自然地左右震颤。
"记忆重置协议已激活。"他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的女声，和通风管里林墨的录音音色重叠。空调出风骤然加大，蓝色粉末从滤网缝隙簌簌落下，在仪表盘上堆出微型沙丘的形状。
我踹向前排座椅，高跟鞋跟卡进座椅调节杆的缝隙。司机脖颈突然180度扭转过来，皮肤下浮现出电路板般的青色纹路。"容器不需要知道太多。"他机械臂般冰冷的手抓住我脚踝，指腹扫描仪似的划过脚链上的编号刻印。
车窗上的雨痕突然扭曲成培养舱的玻璃弧度。八岁的小苏妍隔着蓝色液体与我对视，她拍打玻璃的手掌在出租车顶棚投下放大十倍的阴影。现实与幻觉的夹缝里，我闻见皮肉烧焦的味道——是后座血水被空调烘烤后蒸发的腥气，还是记忆里焚化炉的热风？
"她当时也是这样抓着玻璃！"我扯下头纱缠住司机勒来的手臂，珍珠发卡刮过他眼球。他突然惨叫出声，这反应太人类了。婚纱裙撑的钢圈刺破布料，我把它拧成铁丝插进空调控制板。短路爆出的火花里，司机后颈的条形码开始冒烟。
挡风玻璃突然变成显示屏，血红数字开始倒计时：71:59:59。雨刷器在数字上划出带血的弧线，像手术刀划开视网膜。"原件已经销毁了。"司机抽搐着去按手套箱暗钮，"你现在是唯一版本。"
急转弯时我抓住车门把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通风管里的铁锈。婚纱拖尾卡在车门缝隙，撕裂声和八岁那年的束缚带崩断声同时响起。后视镜里，三个持枪黑衣人正从巷口包抄过来，他们防毒面罩的镜片上倒映着十几个相同的我。
"告诉林墨——"我掰断后座扶手捅进司机肩膀，他流出的血是诡异的淡蓝色，"1027号容器要退货了。"卡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我猛打方向盘冲向婚纱店橱窗。撞击前最后一秒，我看见模特身上那件染血婚纱的领口，也用金线绣着小小的"SY"。
我猛地咬破舌尖，铁锈味混着空调喷出的甜腻气体在口腔炸开。司机脖颈处的条形码突然开始闪烁，像超市收银台扫描失败的提示灯。挡风玻璃上的倒计时数字跳动了一下：71:59:58。
"你只是最新版本。"司机的声音突然分裂成三重声线，最底层那个音色像极了林墨调试仪器时的自言自语。他右手还握着方向盘，左臂却违反人体工学地扭转三百六十度，机械关节发出润滑油不足的摩擦声。
婚纱裙撑的钢圈在我手里弯成鱼钩形状，尖端挂着从司机领口扯下的皮肤组织。那些淡蓝色粘液滴在真皮座椅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八岁时的记忆突然闪回——实验室培养舱的玻璃，也是这样被我的血蚀穿的。
"系统错误。"司机突然用后脑勺撞击头枕，颈椎发出塑料断裂的脆响，"检测到1027号容器记忆残留。"车载广播自动切换频率，传出我昨天试穿婚纱时与林墨的对话录音："腰线再收两厘米......"电流杂音里混着实验室监控摄像头特有的白噪音。
我抓起滚到脚边的珍珠发卡，上面还沾着司机眼球的玻璃体液。后视镜里，三个持枪黑衣人已经呈扇形包围过来，最前面那个正在调整防毒面罩的松紧带——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林墨给我做脑部扫描前都会做同样的调整。
"你们删改记忆时有没有留备份？"我突然笑起来，把珍珠发卡卡进车门锁的缝隙。司机正在抽搐的机械臂突然僵住，他太阳穴处爆出两簇电火花，像是被这个过于人类的问题烧坏了电路。
卡车鸣笛声逼近的刹那，我看见了婚纱店橱窗里的自己。不，是穿着同款染血婚纱的模特，它空洞的眼眶里装着和司机同款的微型摄像头。撞击时的巨大冲击力让我的肋骨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断裂的疼痛却让我清醒——八岁那年从培养舱逃出来时，肋骨折断的触感也是这样锋利。
挡风玻璃的裂纹将倒计时数字分割成拼图，71:59:57在蛛网状的裂痕后面固执地闪烁。司机被安全气囊压变形的嘴里还在重复："唯...一...版...本..."淡蓝色机油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仪表盘上拼出SY两个字母。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听见防弹玻璃被枪托砸碎的声响。有冰凉的手指探向我锁骨下方的疤痕，那触感和林墨采集表皮样本时一模一样。但这次我抓住了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防护服的缝隙——多么温暖的人类体温啊，林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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