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灯泡坏了，只有门缝漏进的一线光。江逾白跟在白嶙峋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被那道光照亮半边，像被裁开的剪影。空气中飘着油墨和灰尘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是白嶙峋校服上残留的洗衣液香。
"第三排架子。"白嶙峋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他伸手去够最上层的纸箱，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
江逾白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对地上的粉笔盒产生浓厚兴趣："要、要搬多少？"
"二十箱。"白嶙峋把第一个箱子递给他时，指尖在纸箱边缘停留了一秒，"你拿轻的。"
箱子里是月考答题卡，还带着复印机的余温。江逾白低头嗅了嗅，油墨味里混着白嶙峋袖口蹭上的薄荷香。他想起昨天这人用同一只手给他讲题时，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第五箱试卷特别沉。江逾白逞强去搬，结果箱子底部突然开裂，雪白的卷子像瀑布般倾泻而下。
"笨。"白嶙峋蹲下来帮他捡，两人的手指同时碰到同一张试卷。
江逾白触电般缩回手。那是白嶙峋的数学卷，最后一题旁有鲜红的批注：「标答有误，江逾白同学解法正确」。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有只蝴蝶在胸腔里扑棱。
"看够了？"白嶙峋抽走试卷，耳尖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红。
他们沉默地整理散落的卷子。江逾白偷偷把两人的试卷叠在一起，又迅速分开，像做贼似的用其他卷子盖住。
"砰——"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风吹上，最后一线光也消失了。江逾白在黑暗中听见白嶙峋的呼吸声骤然靠近。
"别动。"温热的手掌按住他肩膀，"我去开门。"
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江逾白数着白嶙峋的步子，一、二、三——突然一声闷响，接着是压抑的吸气声。
"撞到了？"江逾白循声摸去，指尖碰到柔软的布料，应该是白嶙峋的后背。
"没事。"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带着隐忍的痛感。
江逾白的手顺着校服面料往上，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白嶙峋的后颈。他像被烫到般想缩回手，却被突然抓住手腕。
"别乱摸。"白嶙峋的呼吸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门锁卡住了。"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江逾白看见白嶙峋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镜歪了，额发凌乱地搭在眉骨上，嘴角因为疼痛微微抿着。
"你流血了。"江逾白指着他的额角。
白嶙峋抬手要擦，江逾白却先一步掏出纸巾。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按在伤口上，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疼吗？"
白嶙峋没回答，只是垂下眼睛看他。手机光从下往上照，把他的睫毛投成长长的阴影，落在江逾白手背上，像蝴蝶停驻。
二十分钟后，保安终于来开门。重见天光时，江逾白发现白嶙峋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是他上周"不小心"落在他家的那支。
"你的笔..."他指了指。
白嶙峋迅速把钢笔塞回口袋："嗯，找到了。"
他们抱着最后一箱试卷穿过走廊。夕阳从西面的窗户斜射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重叠在一起，却又始终差着半步距离。
江逾白看着地上摇晃的影子，想起抽屉里那封没送出的信。而白嶙峋走在前方，手一直按着口袋里的钢笔，像守着什么秘密。
分岔路口，白嶙峋把最轻的一袋卷子递给江逾白："明天见。"
"明天...还晨跑吗？"
"嗯，五点四十。"
江逾白点点头，转身时衣角却被拉住。白嶙峋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摊开手心，是一枚创可贴，印着小小的太阳图案——和他错题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夕阳沉下去了，路灯还没亮起。江逾白站在明暗交界处，看着白嶙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创可贴的边角硌得掌心微微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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