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白嶙峋的脚步声准时出现在江逾白家楼下。路灯将他的影子拉成细长的箭,穿透秋日浓雾。江逾白叼着面包冲下楼时,发现对方手里攥着两张纸——不是晨跑计划表,而是印着校徽的心理测评通知。
“八点礼堂集合。”白嶙峋把通知单折成纸飞机,手腕一扬,飞机掠过挂满露珠的梧桐枝,栽进潮湿的草丛。
江逾白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纸翼的刹那,看见背面铅笔写的小字:
**「第15题选否」**
墨迹被露水晕开,像心底洇湿的秘密。 八百人的礼堂座椅按班级分区,如同巨大的棋盘。江逾白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第三排正对空调出风口,冷风灌进他松垮的校服领口。
“换位置。”白嶙峋突然起身,黑色书包甩在第四排的空座上。等江逾白抱着测评卷挪过去,才发现这个座位:
✅ 避开了冷风直吹
✅ 斜前方有应急出口绿光(白嶙峋知道他怕黑)
✅ 抬头就能看见礼堂挂钟
心理老师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请如实作答,这不是考试。”
江逾白捏着2B铅笔,在“是否感到孤独”一栏悬停。余光里,白嶙峋的钢笔尖正狠狠扎进“是否有难以言说的秘密”——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灯光熄灭时,江逾白倒吸一口凉气。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幽蓝的测试题:
**「当你快乐时,最想分享给______」**
A.家人 B.朋友 C.恋人 D.无人
黑暗放大了铅笔划纸的沙沙声。江逾白盯着B选项,笔尖却鬼使神差地滑向C,最终涂改成团墨迹。侧目时撞上白嶙峋的目光——那人正用橡皮擦疯狂修改同一题,碎屑雪片般落在两人之间的空椅上。最后一道题是自由绘画。江逾白画了棵梧桐树,树下两个火柴小人。右侧小人手里举着红豆包,左侧小人衣兜露出半截钢笔——正是白嶙峋总“捡到”的那支万宝龙。
礼堂顶灯骤亮瞬间,白嶙峋突然用记名板盖住自己的画。江逾白只来得及瞥见一角:树上结满太阳形状的果实,地上散落着印猪头的纸飞机。
“画了什么?”江逾白用气声问。
“树。”白嶙峋把问卷对折三次,边角精准对齐,“有个人在树下...等人。” 交卷队伍排到走廊时,江逾白故意踢飞了白嶙峋的橡皮。趁对方弯腰去捡,他飞速抽出白嶙峋夹在活页夹里的问卷——
**房树人解析区**(心理教师批注):
☑ 树冠太阳果:对温暖关系的渴望
☑ 树下未画人脸:情感表达障碍
⚠ 房屋无门:自我封闭倾向
橡皮滚到回收箱底下。白嶙峋单膝跪地去够,后颈的晒痕从衣领露出来。江逾白忽然想起储藏室停电那晚,自己指尖曾抵着这块皮肤说“你流血了”。
“还我。”白嶙峋起身摊开手掌,掌纹里沾着灰。
江逾白把问卷拍在他掌心,指尖划过生命线:“老师说你缺爱。”
白嶙峋反手扣住他手腕:“那你要不要...?”
下课铃炸响,后半句碎在汹涌的人潮里。 江逾白在体育课溜进医务室时,白嶙峋正在剥一粒锡纸包装的巧克力。深褐色糖浆滴在校医处方笺上,晕开一小片地图般的污渍。
“心理测试建议补充糖分。”他把巧克力掰成两半,锯齿状的裂口像心电图。
江逾白舔着黏稠的糖浆问:“你最后到底写的什么?树下等的是谁?”
白嶙峋突然用沾着可可粉的指尖点他鼻尖:“画了只笨手笨脚的松鼠。”
“骗人!我明明看到...”
校医推门而入的瞬间,白嶙峋的呼吸擦过他耳廓:
“松鼠偷藏了满树洞的太阳——像某人错题本里的涂鸦。” 心理教师抽出两张问卷放在李老师面前:“这两个学生需要关注。”
江逾白的测评图:
⚠ 树下两人间距1厘米(批注:渴望亲密又恐惧越界)
⚠ 全卷12题选C(“想分享给恋人”)
白嶙峋的测评图:
☑ 树冠结满太阳(批注:将温暖意象投射给特定对象)
⚠ 第15题“有秘密”选项被笔尖戳穿
李老师拿起保温杯又放下:“把江逾白的座位调到白嶙峋正后方。”
“为什么?”
“总偷看斜前方,脖子要扭伤了。” 第二天五点三十七分,江逾白的手机亮起:
**「第15题答案:有秘密。秘密是——」**
**「想给偷改我数学题的松鼠申请饲养证」**
梧桐树下,白嶙峋的耳机线分他一半。鼓点声里,江逾白把创可贴拍在他手腕上:
“饲养员须知第一条:晨跑推迟到六点!”
白嶙峋按下秒表:“迟到一秒,加罚一圈。”
朝霞把两个追逐的影子烙在跑道上,像测评卷上永远差一厘米的火柴人终于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