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予站在公交站牌下，盯着手表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
齐临迟到了。
这很不科学——毕竟这个人连上课翻书都要按秒表计时。
雨开始下的时候，许予还在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戏剧性天气烘托悲伤氛围”。直到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他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伞。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黑伞快步走来。
齐临的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连伞都打得端正，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你迟到了四分三十八秒。”许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还以为你终于学会叛逆了。”
齐临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学生会有点事。”
“哦，忙着写转学申请？”
空气凝固了一秒。
齐临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许予：“给你的。”
许予没接：“情书？”
“笔记。”齐临的声音很轻，“期末考试的重点。”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许予盯着那个信封，上面用齐临标志性的工整字迹写着「Per aspera ad astra」。
“什么意思？临别赠礼？”许予扯了扯嘴角，“还是优等生的施舍？”
齐临的手悬在半空，雨水顺着伞骨滑落，砸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地上，像一条新的分界线。
一辆公交车缓缓进站，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许予的裤脚。
“下周一我就不来了。”齐临突然说，“父亲已经办好转学手续。”
许予猛地抬头：“你就这么听话？”
“不然呢？”齐临的眼镜片上沾了雨滴，看不清表情，“像你一样，靠运气活着？”
这句话像刀一样扎过来。许予一把抓住齐临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伞掉在地上，雨水瞬间浇透了两个人。
齐临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声音却异常平静：“许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想逃课就逃课，想反抗就反抗。”
“所以你就甘心当你爸的提线木偶？”
“至少我知道什么是责任！”齐临突然提高了声音，“而不是整天用‘不在乎’来掩饰害怕！”
许予的拳头攥紧了，却迟迟没有落下。
雨越下越大，公交车的喇叭不耐烦地响着。
齐临弯腰捡起伞，重新撑在两人头顶。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许予突然笑了：“行啊，转你的学去吧。”他后退一步，任由雨水浇在身上，“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齐临的手微微发抖：“许予……”
“对了，”许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迷你尤克里里挂件，塞进齐临手里，“送你了，测湿仪先生。”
公交车门缓缓关闭的瞬间，许予看见齐临站在原地没动，黑伞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回到家，许予把那个牛皮纸信封扔在桌上。母亲端来热牛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淋雨了？”
“嗯，忘带伞了。”
信封里除了笔记，还有一张星图——是齐临手绘的M31星系，角落里写着一行小字：
「即使相隔250万光年，星光依然能抵达。」
许予把纸揉成一团，又小心翼翼地展开。
窗外，雨停了，但夜空里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第二天，齐临的座位果然空了。
课桌上那条铅笔划的分界线还在，许予用橡皮狠狠地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前桌的周沉转过来：“你俩真闹掰了？”
“本来就没多熟。”许予把《银河系漫游指南》摊在桌上，正好盖住那条线。
陈老师上课前宣布齐临转学的消息时，全班一片哗然。许予低头玩笔，假装没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
“某些同学要引以为戒，”陈老师意有所指地看向许予，“学生就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许予的笔尖戳破了作业本。
放学后，许予鬼使神差地去了图书馆。
齐临常坐的那个位置空着，桌上放着一本《三体》。许予翻开扉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便签：
「黑暗森林里，总有一颗星星是为你亮的。」
字迹工整得刺眼。
许予把书放回去，转身时撞到了一个人——是赵毅。
“哟，落单了？”赵毅咧嘴一笑，“你的‘好同桌’呢？”
许予懒得理他，却被一把拽住书包：“听说你们在木屋里——”
“听说你妈没教过你闭嘴？”许予反手就是一拳。
打架的结果是，许予被罚打扫图书馆一周。
擦到科幻区时，他发现《基地》系列少了一本——正是齐临上次弄湿的那本。管理员说，已经被人买走了。
“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付了三倍价钱。”
许予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晚上，许予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星图背面有字。」
他猛地翻出那张被揉皱的纸，在背面发现一行用铅笔写的、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等我越界。」
许予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PS：你弹的《小星星》很难听。」
许予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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