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右上角的电子屏跳动着数字，红色的“99”像枚灼热的印章，烙在高二（3）班每个人的心上。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誓师大会刚结束，教室后墙的公告栏被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填满，有人写着“清北等我”，有人画着加油的笑脸，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弥漫着紧张又躁动的气息。
季瑾棠趴在桌上，用荧光笔在语文课本上圈画重点，视线却忍不住飘向桌角——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张便签，淡蓝色的底纹上用黑色水笔写着“加油”两个字，字迹比周弈泽平时的笔记潦草些，笔锋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仓促。这是今早她放进他桌肚里那张画着笑脸纸条的“回信”。
“瑾棠，你看祝执阔那傻子，又在贴便利贴了！”白肆渝用胳膊肘捅了捅季瑾棠，下巴朝教室后排扬了扬。
祝执阔正踮着脚往公告栏最高处贴纸条，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次数学一定要考赢周弈泽！” 周弈泽站在他旁边，伸手帮他按住边角，侧脸在透过窗户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沉静。季瑾棠看着他抬手的动作，袖口的“弈”字刺绣若隐若现，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头假装整理错题本。
“喂，你说周弈泽是不是铁树开花了？”白肆渝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昨天我看见他在文具店买便利贴，挑了半天呢！”
季瑾棠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扭的墨迹，她慌忙用橡皮擦掉，脸颊发烫：“你看错了吧，他怎么会……”
“我怎么会看错！”白肆渝信誓旦旦，“他还问老板哪种颜色笔写起来顺手，我猜啊，肯定是给你写的！”
话音刚落，祝执阔突然从后排嚷嚷起来：“弈泽！季瑾棠她们说你买便利贴是给……”
“闭嘴。”周弈泽打断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清冷，却快步走回了座位。他经过季瑾棠身边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课桌边缘，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气息。
季瑾棠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腔，她假装没听见祝执阔的起哄，埋头在试卷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从上次速写本的事情后，她和周弈泽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他依旧话不多，却会在她忘带文具时，不动声色地递来钢笔；会在她被数学题难住时，用铅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关键步骤；甚至会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绕到操场边的画架旁，看她画远处的教学楼。
“瑾棠，这道物理题……”周弈泽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季瑾棠猛地抬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视线里。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她的物理练习册，指着最后一道压轴题。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慌乱的模样。
“这里的受力分析……”周弈泽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用错了公式。” 他拿起笔，在旁边的空白处重新推导，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他低沉的嗓音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曲子。
季瑾棠怔怔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直到他放下笔，抬眼看她：“懂了吗？”
“嗯……懂了。”她慌忙点头，脸颊热得能煎蛋。
“那就好。”周弈泽收回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他咳了一声，重新坐直身体，耳根却悄悄泛红。
“喂！周弈泽！季瑾棠！”祝执阔的大嗓门再次响起，“你们俩偷偷摸摸干嘛呢？是不是在互相打气啊？”
“谁跟他互相打气！”季瑾棠和周弈泽异口同声地反驳，说完又同时愣住，对视一眼后，迅速移开目光。
白肆渝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哟哟哟，还挺有默契！”
教室里的气氛因为这短暂的插曲变得轻松了些。季瑾棠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却在草稿纸角落发现一行小字，是周弈泽刚才讲题时写的：“别紧张，你可以。”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柔软的涟漪。她偷偷撕下这一角，小心翼翼地夹进速写本里——那个现在只敢在回家后才敢翻开的、藏满秘密的本子。
午休时，季瑾棠去水房打水，路过围棋社时，看见周弈泽站在窗边，手里捏着张便利贴。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躲在墙后。
“还在想怎么写？”祝执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直接写‘加油’多没劲，要不画个棋盘？”
“闭嘴。”周弈泽的声音带着无奈。
“哎呀，跟你说，追女生得主动！”祝执阔的语气里透着得意，“你看我，昨天给白肆渝送了块橡皮，她虽然骂我‘傻子’，但也没扔啊！”
季瑾棠捂住嘴，差点笑出声。原来祝执阔偷偷学画画，真的是为了白肆渝。
“你那是歪门邪道。”周弈泽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她喜欢……”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声道，“算了，你不懂。”
季瑾棠的心猛地一提，屏住呼吸想听下去，却听见脚步声靠近。她慌忙转身，假装刚走到这里。
“季瑾棠？”周弈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看见他手里拿着那张便利贴，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高考加油”，旁边画了个简笔画的太阳，画风笨拙得不像他的风格。
“你……”周弈泽似乎有些意外，把便利贴往身后藏了藏，耳根又开始泛红，“打水？”
“嗯。”季瑾棠点头，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藏在身后的手上，“你在干嘛？”
“没……没什么。”周弈泽把便利贴塞进裤兜，动作有些僵硬，“进去吧，午休快结束了。”
看着他略显慌乱的背影，季瑾棠忍不住弯起嘴角。原来高冷如周弈泽，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回到教室，她发现自己的桌肚里多了样东西——一个小小的、用橡皮泥捏成的围棋子，白色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个“瑾”字。旁边还有张便签，是周弈泽的字迹：“加油，别输给我。”
季瑾棠握着那个小小的棋子，心里像灌满了蜜糖。她抬头看向周弈泽，发现他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迅速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白肆渝凑过来，看见她手里的棋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天哪！周弈泽送你的？！”
季瑾棠赶紧把棋子藏起来，嘘了一声：“小声点！”
“还藏！”白肆渝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看祝执阔，刚才偷偷给我塞了张画，画的是我跟他吵架的样子，丑死了！” 她嘴上抱怨，脸上却带着笑意。
教室后排，祝执阔正缠着周弈泽：“弈泽，你说我下周末约白肆渝去看画展，她会答应吗？”
“不知道。”周弈泽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自己问。”
“我这不是怕被拒绝嘛！”祝执阔唉声叹气，“你说你，喜欢季瑾棠就直接说啊，干嘛非要偷偷摸摸送东西？”
周弈泽没说话，只是视线再次落在季瑾棠的方向。女孩正低头看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弦，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教室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紧张。但季瑾棠却觉得，那些藏在便利贴里的鼓励，那些不经意间的对视，那些笨拙又真诚的“打气”，像一道道微光，照亮了这段兵荒马乱的岁月。
她在速写本最新的一页上，画下了周弈泽低头写字的样子，旁边写着：“我们都要加油，去同一个地方。”
放学时，周弈泽走到她桌前，递给她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个给你，数学错题集。”
季瑾棠接过，触手温热。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季瑾棠专用”，字迹是周弈泽的，却比平时多了些柔和。
“谢谢。”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周弈泽看着她的笑脸，愣了一下，随即也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很浅，却像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他原本清冷的眉眼。
“不客气。”他说，“下次月考，别被我甩太远。”
“才不会呢！”季瑾棠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白肆渝和祝执阔在教室门口等他们，依旧吵吵闹闹。四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季瑾棠走在周弈泽身边，听着前面两人的拌嘴，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都在这一张张便利贴、一个个小礼物、一次次对视中，慢慢发酵。
也许，高考不仅是一场考试，更是一场关于勇气和等待的约定。而她和周弈泽，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对方靠近。
高二（3）班的教室里，公告栏上的便利贴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其中一张淡蓝色的便签上，“加油”两个字被阳光照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少年少女，在兵荒马乱的青春里，互相给予的、最温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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