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的。
他睁开眼时，陈念已经醒了，正趴在窗边数着晾衣绳上的水珠，晨光透过她柔软的发梢，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啦？”小姑娘回头冲他笑，嘴角还带着点没褪尽的奶气。
“秦伯刚才敲窗，说学校的招生简章布告栏了。”
陈默揉了揉眼，坐起身时才发现手臂上的双印图案淡了些
识海只有修复进度停在68%的字样还隐约可见。他应了声，穿鞋时瞥见桌角压着的青鳞草叶子——昨晚从识海带出来的，边缘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
杂校的布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所谓“杂编种”，是这界政府对没觉醒纯种能力者的统称，杂校就像个大筛子，每年从里面挑出几个勉强够格的，往正式学校送。公告上的名单刚贴稳，墨迹还泛着潮。
“陈默！”有人戳他后背，是王大磊，手里还攥着半个啃剩的红薯，“我进了，你看你名字！在最后一个！”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名单末尾瞧见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标着原主最擅长的“机械拆解”。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原主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杂校的课程多半是体力活，拆旧机器、搬能量块，能被选进正式学校的，要么是觉醒了微弱能力，要么是像原主这样，在某方面有点死磕的韧劲。
“听说今年正式学校的选拔多了个环节，”王大磊压低声音，往他手里塞了块红薯，“要跟他们本校的学生打擂台，赢了才能进联合大赛的候选名单。”
陈默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味道让他想起识海里的番茄汤。他含糊道：“打就打呗，总比在这儿天天拆废铁强。”
话音刚落，布告栏突然晃了晃。一个穿着正式学校制服的男生从人群外挤进来，银灰色的制服上别着枚“青藤”校徽，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哪个是陈默？”
陈默抬眼时，对方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眼神像在看块待估价的废铁。原主的记忆里跳出来个名字——林舟，青藤中学的尖子生，去年联合大赛的种子选手之一。
“我是。”陈默站直了些。
林舟嗤笑一声，指尖在公告上的名字划了圈：“杂校出来的？去年你们这儿最好的那个，连我一招都没接住。”
他顿了顿，突然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道不轻，“别抱太大希望，正式学校的课表，怕你连字都认不全。”
周围有人窃笑起来。陈默没说话，只是看着林舟转身时制服后摆扬起的弧度，突然想起识海里那张地图——青藤学校的位置标着个淡蓝色的光点，旁边还缀着行小字：“能量屏蔽区，等级B”。
等林舟走远，王大磊才敢啐了口：“狂什么！他以为云漠界的青鹏学校是他家开的？”
陈默把剩下的红薯塞进嘴里，心里却在盘算。
原主的记忆里，正式学校的课程确实复杂，从基础的能量方程式到高阶的能力具象化，每一样都得从头学。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鳞草叶子，指尖传来微弱的暖意——昨晚流说过，双印融合度越高，念力的恢复速度越快，说不定到了正式学校，能画出更有用的东西。
陈默啃着红薯的动作顿了顿，原主记忆里一段沉埋的碎片突然翻涌上来——不是关于课程或机器的，是带着铁锈味的血色记忆。
那是比杂校更久远的年代，天空不是现在的灰蓝色，而是被异兽的骨翼遮蔽的暗紫色。原主的爷爷曾指着墙上泛黄的拓片说，那些长着复眼、口器流着酸液的怪物，是从地心裂缝里爬出来的。它们不怕子弹，不怕炸药，最坚硬的合金在利爪下像纸糊的，人类的城市一个个变成燃烧的废墟。
“你想啥呢？老陈。”王大磊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怎么了？”
陈默喉结动了动，记忆里的画面更清晰了：有浑身长满骨刺的爬行异兽，一口能咬断桥梁；有长着飞膜的飞兽，俯冲时带起的风都能刮碎玻璃。最可怕的是“母巢”，像座会移动的肉山，不断孵化出新的异兽，人类的防线在它面前节节败退。
直到那七位巅峰者出现。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他们的脸，只有七道冲天的光柱。有人说他们是觉醒了古老血脉的战士，有人说他们掌握了与异兽同源的能量。他们背着仅剩的人类火种，硬生生在空间壁垒上撕开七个口子，创建了如今的七大界——那不是地理上的疆域，是用力量撑开的、能隔绝异兽的能量领域。
“所以现在的正式学校，才要学那些能量招式？”陈默低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青鳞草。原来所谓的“纯种能力者”，不是天生的特权，是为了对抗异兽而觉醒的武器。
王大磊没听懂他的话，只顾着骂林舟：“管他什么来头，等你进了顶级学校，说不定能见到守护咱们云漠界的那位巅峰者呢！我爷说当年就是他一剑劈开了异兽的母巢……”
陈默抬头看向青藤学校的方向，那片能量屏蔽区在记忆里突然有了意义——不是为了困住谁，是为了保护谁。就像秦伯总把铁拐攥得很紧，就像他下意识想把陈念护在身后。
林舟嘲讽的笑还在耳边，但此刻听来，竟有点像隔着玻璃的喧嚣。陈默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突然觉得那点甜意里，藏着点更沉的东西。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双印，修复进度68%的字样仿佛在发烫。或许这印的碎片，不只是为了修复经脉，说不定……和当年那七道光柱，也有点关系。
“走了。”陈默拍了拍王大磊的肩膀，往家的方向走。路过点心铺时，他犹豫了下，把纸币又攥紧了些——两块糖糕不够，得攒着，等以后进了顶级学校，要给陈念买一整盒。
巷口的风带着点凉意，陈默抬头望了望天，灰蓝色的天幕很平静，像谁用能量织了块巨大的布，遮住了外面的风雨。他突然想起流识海里的樱花树，粉白的花瓣落进番茄汤里，安稳得不像话。
原来这份安稳，是有人曾劈开地狱换来的。
陈默握紧了口袋里的青鳞草，叶子边缘的银光似乎更亮了些。他得快点变强，不仅是为了找碎片，为了陈念，也为了……不让那些血色记忆，再回到这片天空下。
回到家时，陈念正蹲在院角给那盆青鳞草浇水。晨光落在她发顶，小姑娘小声念叨着：“快点长快点长，长到能治百病就好啦。”
陈默走过去，看见花盆里除了原来的几株，又多了片新叶，正是他从识海带出来的那片，此刻正舒展开来，边缘泛着银光。
“哥，你真要去正式学校啊？”陈念仰起脸，眼里有点担心，“我听秦伯说，那儿的人都很厉害。”
陈默蹲下来，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厉害才好啊，不然怎么找印的碎片？”他顿了顿，想起流的话，补充道，“对了，你是不是想吃点心铺的糖糕了？”
小姑娘眼睛亮了亮，又飞快低下头，抠着花盆边缘：“不想，糖糕太贵了。”
陈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回屋翻出原主攒的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数了数，刚好够买两块糖糕。
傍晚去杂校办手续时，教导主任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到了正式学校，别跟人硬碰硬。咱们杂编种，能在七大界混口饭吃就不容易了。”
陈默应了声，刚走出办公室，就撞见林舟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手里把玩着枚能量晶核，阳光透过晶核在墙上投下道刺眼的光。
“听说你只会拆机器？”林舟挑眉，“正式学校的实战课，可不是拆废铁那么简单。”
陈默没理他，径直往楼下走。路过布告栏时，他瞥见自己的名字旁被人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行小字：“凑数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糕，纸包被体温焐得有点软。走到巷口时，陈念正踮着脚往这边望，看见他手里的纸包，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
“哥，你看我画的！”小姑娘献宝似的递过来张画，纸上是棵歪歪扭扭的樱花树，树下摆着两块圆滚滚的糖糕，旁边还画着个小人，手里举着支笔。
陈默看着画，突然想起识海里飘落的樱花。他蹲下来，把糖糕递过去：“明天哥去正式学校，等周末回来，给你画张带灶台的，让流……让我给你煮番茄鱼。”
陈念咬着糖糕，含混不清地问：“流是谁呀？”
“是个……很会煮火锅的人。”陈默笑了笑，抬头时看见秦伯坐在院门口的石碾子上，手里摩挲着那根铁拐，铁拐顶端的铜饰在夕阳下闪了闪，像极了地图上那个微弱的银光标记。
他突然握紧了口袋里的青鳞草叶子，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经脉往上爬，一直蔓延到识海深处。那里的樱花树还在落着花瓣，番茄汤的咕嘟声仿佛就在耳边。
明天去正式学校，得好好看看那片能量屏蔽区里，藏着些什么。陈默看着陈念嘴角的糖渣，心里默默想。说不定，能画出比糖糕更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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