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徐明浩的手机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芒。他从浅眠中惊醒，眯着眼看向屏幕——国际长途，来自中国海城。
"喂？"他的声音带着睡意，但心跳已经加速。
"明浩，是我。"父亲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比记忆中更加沙哑，"没吵醒你吧？"
徐明浩坐起身，开了台灯："没事，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爷爷住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徐明浩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本来不想打扰你，但今天检查结果出来..."父亲的声音顿了顿，"是肺癌晚期。"
窗外的首尔夜景依然璀璨，但徐明浩眼前却浮现出海城老家的木屋，爷爷坐在门廊上抽旱烟的场景。他喉咙发紧："我马上订机票。"
"不用急，"父亲说，语气中却透着疲惫，"医生说暂时稳定。只是...他想见你。"
挂断电话后，徐明浩呆坐在床边，手机滑落在被单上。墙上的日历标记着"亚洲舞蹈盛典"的日期——还有不到三周。他和权顺荣刚刚完成主体编排，正处于精修阶段。
他机械地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航班页面显示最快明天下午有直飞海城的班机。鼠标指针在"确认预订"按钮上悬停许久，最终没有点下。
窗外，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徐明浩洗了把脸，决定去晨跑清醒一下头脑。五月的首尔清晨还有些凉意，他沿着汉江慢跑，呼吸却始终无法平稳。
排练时间是上午十点。徐明浩提前半小时到达工作室，开始独自热身。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用力，仿佛要通过身体的疲惫来压制内心的混乱。
"哇，这么早？"权顺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如既往地活力满满。他提着两杯咖啡走进来，"猜你今天会需要这个。"
徐明浩接过咖啡，勉强扯出微笑："谢谢。"
权顺荣歪头看他："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有点。"徐明浩简短地回答，转身去调整音响。
整个上午的排练，徐明浩表现得专业而专注，但权顺荣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眼神时常飘向远处的某一点，而且罕见地出现了几次技术失误。
午餐时间，权顺荣提议去附近的公园吃饭。他们坐在一棵樱花树下，花瓣偶尔飘落在食物上。
"所以，"权顺荣咬了一口紫菜包饭，"发生了什么？"
徐明浩盯着手中的饭盒："什么？"
"别装了，"权顺荣轻声说，"你今天跳得像灵魂出窍。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没见你这样。"
一阵风吹过，更多的花瓣落下。徐明浩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我爷爷病了。很严重。"
权顺荣的表情立刻变了："天啊...很抱歉。需要回去看他吗？"
"嗯。"徐明浩点头，"但我不知道...比赛怎么办。"
"当然是家人重要啊！"权顺荣毫不犹豫地说，"比赛年年都有，但家人..."
徐明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们准备了这么久。而且你已经推掉了巡演..."
"那不一样！"权顺荣摇头，"演出是工作机会，这是家庭紧急情况。"他顿了顿，"机票订好了吗？"
"还没。"徐明浩低声说，"我想先...处理好这边的事。"
权顺荣皱眉："有什么好处理的？你该立刻回去。需要我帮你查航班吗？"
徐明浩看着权顺荣真诚的表情，胸口涌上一股暖流。他习惯了独自处理一切困难，这种毫无保留的支持让他有些不适应。
"谢谢，但..."他停顿了一下，"网络上的那些评论，你也看到了吧？"
权顺荣的表情僵住了："你看到了？"
"嗯。"徐明浩平静地说，"说我们的合作只是噱头，说我利用你提升在韩国的知名度。"
"那些键盘侠懂什么！"权顺荣激动地挥手，打翻了一瓶水，"别理他们！"
徐明浩拿出纸巾擦拭溅湿的裤脚："如果我这时候离开..."
"没人会质疑你照顾家人的决定。"权顺荣坚定地说，"而且我们可以调整排练计划，等你回来再冲刺。"
徐明浩沉默了片刻："比赛只剩三周了。"
"那又怎样？"权顺荣拍拍胸脯，"我可是能在三天内学会一支舞的权顺荣啊！"
徐明浩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虽然很淡："自大狂。"
"这叫自信！"权顺荣咧嘴笑了，然后表情变得柔和，"说真的，明浩，家人最重要。爷爷一定很想见你。"
徐明浩点点头，拿出手机："那我订明天的机票。"
"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不用，你专心排练。"徐明浩摇头，"我会尽快回来。"
权顺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们安静地吃完剩下的午餐，花瓣继续无声地落下。
回到工作室，徐明浩收拾背包准备离开："今天我想早点回去收拾行李。"
"当然。"权顺荣点头，"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
徐明浩走到门口，又转身："关于编排...如果我赶不回来..."
"别想那么多，"权顺荣打断他，"先照顾好家里的事。舞蹈...总会有办法的。"
徐明浩深深看了权顺荣一眼，点了点头离开。
权顺荣独自留在练习室，突然觉得空间变得异常空旷。他打开手机，翻到昨天朋友发来的链接——一个舞蹈论坛的帖子，标题刺眼：《跨国组合真噱头？中国舞者徐明浩的黑历史》。内容充斥着毫无根据的猜测和恶意评论。
权顺荣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没有点开评论区。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音乐，开始独自练习。动作比平时更加用力，仿佛要用身体的疲惫冲淡内心的愤怒。
第二天，徐明浩没有出现在工作室。权顺荣收到一条简短的信息：「已登机，保持联系。」
权顺荣回复：「一路平安。代我向爷爷问好。」然后加上一个笑脸emoji。
接下来的几天，排练室显得异常安静。权顺荣尝试按照原计划练习，但双人舞部分缺少了徐明浩，就像失去了灵魂。工作室的其他舞者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甚至直接问他是否要退出比赛。
"当然不！"权顺荣总是这样回答，"明浩只是暂时回国处理家事。"
第五天晚上，权顺荣收到徐明浩的消息：「爷爷情况稳定些了，但需要长期治疗。医生说大概还有半年。」
权顺荣立刻回复：「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你需要留在那边吗？」
徐明浩的回复隔了很久才来：「不知道。家人希望我留下。比赛...可能赶不上了。」
权顺荣盯着屏幕，胸口发紧。他打了又删，最终只发了一句：「做你觉得对的事。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放下手机，权顺荣走到窗前。首尔的夜景灯火通明，但他眼前却浮现出徐明浩描述过的海城风景和晨雾。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此刻却感觉异常清晰。
他回到练习室中央，按下音乐播放键。这是他们作品的开头部分，原本是徐明浩的独舞段落。权顺荣尝试着跳了一遍，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这样的..."他自言自语，停下动作。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他的脑海。权顺荣冲到背包前，翻出笔记本，开始疯狂地画着什么。灵感如泉水般涌出，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耳膜中鼓动的声音。
三小时后，权顺荣瘫坐在地板上，面前摊开着满是潦草笔记和动作分解图的页面。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视频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屏幕上出现徐明浩疲惫的脸，背景是医院苍白的墙壁。
"顺荣？"徐明浩的声音很轻。
"我有主意了！"权顺荣迫不及待地说，"听着，如果你不能回来参赛，我们可以调整编排——把你的部分录下来，我在现场配合全息投影！或者如果你能回来但时间不够，我们可以缩短作品长度..."
徐明浩静静听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还有，"权顺荣继续兴奋地说，"我加入了更多中国元素，你看——"他把手机支在一旁，迅速演示了几个新动作，"这是我从你教我的水袖动作改编的..."
"顺荣。"徐明浩轻声打断他。
权顺荣停下来，喘着气看向屏幕。
徐明浩的眼睛微微发红："你...真的想继续这个合作？即使我可能回不去？"
"当然！"权顺荣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我们共同的作品，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它。"
屏幕那头的徐明浩似乎哽住了，他低下头片刻，再抬起时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给我两天时间。我和家人商量一下。"
"不用急，"权顺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声音柔和下来，"先照顾好爷爷。舞蹈...可以等的。"
徐明浩点点头，背景里传来护士呼叫的声音："我得挂了。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视频断开后，权顺荣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盯着天花板。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电视台想邀请你参加下个月的舞蹈综艺，单独演出。报酬很丰厚，考虑一下？」
权顺荣回复：「暂时不接新工作。等明浩回来我们要全力准备比赛。」
发完消息，他打开社交媒体，找到那个攻击徐明浩的帖子，第一次留下评论：「徐明浩是我见过最专业、最有才华的舞者。我们的合作基于相互尊重和艺术追求。他现在回国照顾病重的爷爷，请大家尊重他的隐私。任何不实言论都将追究法律责任。」
发完后，他关掉手机，继续躺在地板上。音乐早已停止，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权顺荣闭上眼睛，想象着海城医院里的徐明浩，那个总是独自承担一切的男孩，此刻是否也在想着首尔的舞蹈室？
他不知道徐明浩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无论结果如何，这段跨越国界的舞蹈情谊，已经改变了他对合作、对承诺的理解。而这，或许比任何比赛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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