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梦
惊蛰的雨下得缠绵，白府西厢房的烛火被风揉得忽明忽暗。钟丽丽指尖缠着一缕青丝，望着铜镜里映出的半张蛇鳞脸，喉间溢出细碎的痛吟。三日前与法海那场恶斗，让她千年修为险些溃散，此刻每动一下，骨骼都像被钝器碾过。
“姐姐又在自苦。”哈妮克孜端着药碗进来，翠绿纱裙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沁凉的薄荷香。她将药汁倒进白玉碗，指尖沾着的鳞片闪着幽光——那是昨夜为护住钟丽丽，硬接法海一禅杖留下的伤。
铜镜突然震颤，映出丁真在书房的身影。他正对着一幅仕女图出神，画中女子眉眼弯弯，竟与五百年前被钟丽丽误食的白蛇内丹所化的“白月光”有七分相似。钟丽丽捏碎了手中的玉梳，齿痕深深嵌进掌心：“他终究还是忘不了小倩。”
哈妮克孜按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带着安抚的意味：“许仙哥哥只是念旧，姐姐才是他枕边人。”话虽如此，她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昨夜她去给丁真送安神汤时，分明见他对着画像轻唤“丽丽”，指尖抚摸的，却是画中女子的唇。
窗外突然响起檐角铁马的撞击声，夹杂着柯淳的醉笑：“白娘子，法海大师说了，你这蛇妖，就该被镇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超生！”
禅房诡谋
雷峰塔的地宫阴冷潮湿，法海摩挲着念珠，听着柯淳的密报。这小和尚本是金山寺的弃徒，因觊觎哈妮克孜的美色，自愿成了监视白府的眼线。
“那青蛇昨夜潜入许仙书房，两人在榻上……”柯淳的声音带着猥琐的笑意，却被法海厉声打断：“孽障！出家人怎可妄言秽语！”他虽嘴上呵斥，眼底却闪过精光——只要拿到白蛇青蛇“勾引”凡人的实证，便能名正言顺地收了她们。
柯淳从袖中掏出一卷画轴，展开却是钟丽丽的半裸图。画中女子侧卧在床，肩头覆着细密的蛇鳞，眉眼间的妩媚带着妖气，正是他趁钟丽丽修炼时偷画的。“大师请看，这蛇妖在许仙面前故作清纯，暗地里却如此放荡……”
法海盯着画中那抹若隐若现的腰窝，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在金山寺后山撞见的那一幕——一条白蛇正缠绕着少年模样的丁真，月光下的蛇鳞闪着珍珠般的光，少年的指尖轻抚着蛇头，口中喃喃着“丽丽”。那时他便立下宏愿，定要除尽这魅惑凡人的妖物。
“明日午时，你引许仙来塔中，就说有小倩姑娘的消息。”法海将画轴收入袖中，念珠转得飞快，“我自有办法让他看清蛇妖的真面目。”
榻前心劫
丁真被柯淳引到雷峰塔时，正撞见钟丽丽被锁链缚在石柱上。她的白衣被血浸透，蛇鳞从伤口处外翻，看见他来，眼中瞬间涌出血泪：“真郎，救我……”
“丽丽！”丁真扑过去要解锁链，却被法海拦住。老和尚举起紫金钵盂，钵底映出钟丽丽的真身——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正吐着信子缠绕着石柱，鳞片摩擦的声响刺耳如锯。
“许仙，你看清了吗？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娘子！”法海的声音带着蛊惑，“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吸你的精气修炼！”
丁真望着钵盂中的景象，突然大笑起来：“法海！你以为这点幻术就能骗我？”他转向钟丽丽，指尖抚过她脸上的血痕，“就算她是蛇妖，也是我丁真的妻！”
钟丽丽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喉间发出呜咽。她知道这是法海的圈套，可当丁真的唇覆上她的伤口时，那些因怀疑而生的怨怼，突然都化作了滚烫的泪。五百年前，她误食小倩的内丹化为人形，只为能与转世的他再续前缘，如今看来，这份执念终究没有错付。
就在此时，哈妮克孜带着一群妖修闯了进来。她手持青锋剑，翠绿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阵阵毒雾：“法海老秃驴！敢伤我姐姐，今日定要拆了你的雷峰塔！”
混乱中，柯淳举剑刺向丁真，却被钟丽丽挣脱锁链挡在身前。剑锋穿透她的胸膛，带出一串血珠，落在丁真的掌心，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
“姐姐！”哈妮克孜挥剑斩了柯淳，扶住摇摇欲坠的钟丽丽，却见她望着丁真，唇边泛起笑意：“真郎，我不是故意骗你……小倩是我的……”话未说完，便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丁真怀中的玉佩里。
塔倒情生
雷峰塔在妖修的冲击下轰然倒塌时，法海望着手中碎裂的紫金钵盂，终于明白自己执念太深。那钵底映出的，哪里是蛇妖的真面目，分明是他年轻时未能说出口的爱慕——原来他恨的不是妖，是恨自己不能像丁真那样，坦然拥抱这份跨越人妖的爱恋。
丁真捧着玉佩跪在废墟中，玉佩突然发烫，钟丽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真郎，小倩是我孪生妹妹，五百年前为救我被天雷劈死，我食她内丹化形，只为找到你……”
哈妮克孜走到他身边，递过一面铜镜。镜中浮现出五百年前的画面：少年丁真在溪边救了受伤的小白蛇，少女小倩在一旁含笑看着，三人的影子在水中交叠，温暖得像场永不醒来的梦。
“姐姐说，你每次抚摸画像，指尖停驻的地方，都是她当年被你吻过的眉骨。”哈妮克孜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总怕你爱的是小倩的影子，却不知在你心里，她早已是无可替代的光。”
丁真握紧玉佩，忽然想起昨夜钟丽丽在他怀里的颤抖。她总在高潮时咬住他的肩，留下细碎的齿痕，那时他以为是妖性使然，如今才懂，那是怕失去的惶恐。
远处传来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丁真起身时，玉佩突然裂开，钟丽丽的身影从里面走出，白衣胜雪，蛇鳞已褪尽。她走到他面前，指尖抚过他的唇：“真郎，还愿与我共赴巫山吗？”
丁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法海望着相拥的两人，悄然转身。他知道，这世间最厉害的，从不是佛法，而是那份能跨越种族、穿越生死的爱恋。至于那些因爱而生的猜忌与算计，终究会像雷峰塔的废墟一样，被岁月温柔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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