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破庙漏风的窗棂,在满地碎石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亭明翻了个身,后腰硌到个硬物,迷迷糊糊伸手一摸,触感让他瞬间清醒——那是个巴掌大的青布挎包,绣着半朵褪色的莲花,布料上细密的针脚和昨夜那件衣服如出一辙。
"穿越附赠新手礼包?"他翻身坐起,手指抚过挎包边缘的暗扣。金属搭扣弹开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飘出,让他瞳孔猛地收缩。包里躺着三把微型手术刀,刀柄上还刻着"STM-07"的编号,正是他实验室常用的进口器械;角落里蜷缩着半卷可吸收缝合线,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停在穿越前三天;最底层压着个迷你LED手术灯,电池仓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这算什么?时空走私?"亭明捏着手术刀翻转,锋利的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昨夜穿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身,"难道这破庙真是次元中转站?"清点完物品,他发现总共只有五件器械,数量还不及现代手术室的零头。
"穿越就给这点家当?"他对着房梁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多顺点麻醉剂过来。"但当指尖触到冰凉的手术灯,他突然愣住——在这个没有电力的时代,这盏应急灯或许比黄金更珍贵。
将挎包重新系在腰间,亭明在破庙里转了两圈,最后把剩余器械塞进供桌下的暗格。他扯下束发的布条,随手将长发松松挽起,露出脖颈处未愈的擦伤。"先探探虚实。"他摸出包袱里的几枚铜钱,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想起现代的硬币,"古代的钱,总不能当游戏币花吧?"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清晨的露水沾湿了裤脚。远处传来商贩的吆喝声,夹杂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亭明眯起眼睛,望着薄雾笼罩的街巷,突然轻笑出声:"从实验室到破庙,从无菌操作台到古代街道......这落差,比做失败的实验刺激多了。"
青石铺就的市集蒸腾着热气,蒸笼掀开的白雾混着肉香扑面而来。亭明捏着铜钱在摊前站定,目光扫过案板上摞成小山的馒头,突然想起实验室通宵时啃的压缩饼干。"来三个。"他将铜钱拍在油腻的木桌上,摊主递来的粗布帕子还带着余温,裹着的馒头个头扎实,咬下去麦麸在齿间沙沙作响。
刚咽下最后一口,远处突然传来推搡声。循声望去,街角"济世堂"的朱漆招牌下围满了人,医馆门童正举着扫帚驱赶跪在地上的少女。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靛蓝粗布裙沾满泥污,怀中半躺着个面色青紫的中年男子,发梢滴落的汗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水痕。
"大夫行行好!"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髻松散的发丝黏在通红的脸颊上,"昨日开的退烧药根本没用,我爹今早烧得说胡话了!"她膝前散落着几个药包,干枯的草药混着雨水,在地上晕染出褐黄的污渍。
医馆门槛内踱出个穿锦缎长衫的老者,捻着山羊胡嗤笑:"令尊乃是风寒入体,我开的麻黄桂枝汤岂会有误?分明是药石无灵。"他抬手示意门童继续驱赶,绣着云纹的袖口扫过少女颤抖的肩膀,"当街闹事,莫要坏了我济世堂的名声。"
青石路上蒸腾着暑气,济世堂的铜铃在门童驱赶声中叮当作响。少女青禾跪在滚烫的石板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望着医馆大门紧闭的朱漆门,泪水混着汗水滴落在父亲滚烫的手背上。怀中的中年男子呓语着胡话,脖颈处大片红疹在日光下愈发狰狞。
"走吧!"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好心的卖菜妇人上前扶起她,"城西王大夫兴许能瞧......"青禾咬着嘴唇,颤抖着背起父亲。父亲沉重的身躯压得她踉跄半步,粗布裙下的膝盖早已磨出血痕。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唯有亭明站在绸缎庄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挎包。
他太清楚那病症意味着什么——高热、瘀斑、颈项强直,分明是凶险的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现代医院里,这种病需要隔离病房、抗生素和腰椎穿刺,但此刻他除了几样简陋的手术工具,一无所有。贸然出手,只怕会被当成妖言惑众的巫医,甚至连累这对父女。
"借过借过!"挑着菜担的老汉侧身挤过,扁担上晃动的铜铃惊醒了亭明的思绪。他望着青禾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发酸。当少女被门槛绊倒,父亲的头重重磕在石阶上时,他猛地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小心!"亭明扶住父女二人,掌心触到男子滚烫的后颈。青禾抬头的瞬间,他看见少女眼中破碎的光,突然想起急诊室里那些攥着病危通知书崩溃的家属。"我......"他刚开口,又瞥见济世堂门童警惕的目光,话锋一转,"我知道条近路,去城西得绕开早市。"
几位热心的路人纷纷帮忙。卖面的摊主递来竹制担架,说书先生解下汗巾为病人擦拭额头。亭明混在帮忙的人群中,装作不经意地扶住担架右侧,手指却悄悄搭上患者腕脉。浮大而数的脉象,印证了他的判断。
"令尊发病前可有什么异样?"他压低声音问青禾。少女哽咽着点头:"三日前他去山里采草药,回来就说头疼,夜里突然发起高烧......"亭明瞳孔微缩,山里潮湿阴冷,蚊虫滋生,极有可能是感染了致病菌。
担架行至巷口,他见四周无人,突然停住脚步:"去城西太远了,我知道座破庙能落脚。"见青禾面露犹豫,他掀开衣襟露出腰间挎包,里面隐约可见金属器械的反光,"我曾跟游方郎中习过医,或许能试试。"
青禾盯着他俊秀却坚定的面容,突然想起方才人群中那个始终注视着他们的身影。她咬了咬牙,冲帮忙的众人福了福身:"多谢各位好心,我、我信这位郎君!"
破庙的门轴发出吱呀声响,亭明小心将患者平放在草席上。阳光穿过漏风的窗棂,照亮男子愈发青紫的脸色。他扯开患者衣领,摸到脖颈处僵硬的肌肉,转头对青禾道:"去打水,越多越好。再找些烈酒,没有就去买高度数的酒!"
少女应声跑开,亭明立刻打开挎包。手术刀、缝合线、微型LED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手指抚过这些熟悉的器械,突然想起实验室里恒温的操作台和精密的监护仪。而现在,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物理降温、酒精擦浴,或许还得冒险尝试放血疗法。
"不管了。"他扯下束发的布条,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病死。"当青禾提着木桶气喘吁吁跑回来时,正看见亭明挽起衣袖,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光。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自称游医的陌生男子,周身仿佛笼着层与这破败庙宇格格不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