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舒婉三十岁生日那天,收到了母校舞蹈学院的任教邀请函。
邮件弹出的瞬间,她正帮予宁调试新买的二胡。小男孩已经能拉简单的《茉莉花》,但今天琴弓却总打滑——因为姐姐在旁边不停转圈,舞裙带起的风把乐谱吹得哗啦作响。
"安安,"司舒婉无奈地按住女儿肩膀,"去厨房帮爸爸包饺子好不好?"
"不要!"安安倔强地踮着脚,"我要练好这个转圈,下周给曾老师看!"
司舒婉的手僵在半空。曾老师是她当年的班主任,也是发来邀请函的人。屏幕上的邮件正文还在闪烁:「新成立的跨界艺术系需要你这样的实践者...可协调寒暑假...全家过渡公寓...」
厨房传来"砰"的闷响,接着是刘耀文的痛呼。司舒婉冲进去时,看见丈夫正捂着右手腕——腱鞘炎又犯了,面粉袋砸在旧伤处。
"没事。"他勉强笑笑,用左手去捡滚落的擀面杖,"予宁呢?"
"在给二胡擦松香。"司舒婉蹲下来收拾狼藉,"你看到邮件了?"
刘耀文沉默了片刻,沾满面粉的手指在料理台上无意识地敲出《星辰》的节奏:"我在想...帕维尔教授去年就提议我回华沙任教。"
饺子馅的香气弥漫在厨房里。司舒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母亲在同样的香气中摔碎她的舞蹈光盘。而现在,那个固执的女人正在视频通话里教安安怎么捏出完美的褶子。
"妈,"司舒婉凑到平板前,"我可能...要回国工作一段时间。"
屏幕里的司母顿了一下,继续示范捏褶的手法:"你爸把书房改成舞蹈室了。"她头也不抬地说,"隔音棉都贴好了。"
这个回答让司舒婉鼻尖发酸。她转向刘耀文:"华沙和北京...其实有直飞。"
安安突然挤进镜头:"外婆!我要在你家办生日派对!"她掰着手指数,"要粉色气球、天鹅蛋糕,还要..."
"还要外公修好的那架钢琴。"予宁抱着二胡加入,小脸严肃,"爸爸说它比我年纪都大。"
视频那头的司父突然红了眼眶。老人匆匆摘下眼镜擦拭,嘟囔着"油烟太大"。
***
搬家那天,纽约下着小雨。安安执意要穿着芭蕾舞裙上飞机,予宁则把玩具小提琴和二胡捆在一起,像守护什么珍宝。
"确定不后悔?"刘耀文在出租车里握住妻子的手,"你在舞团刚升了首席编导..."
司舒婉看着车窗上的雨滴:"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时,你说音乐和舞蹈本该是一体的?"她指向后备箱里那架拆解的旧钢琴,"我想让孩子们看看,那个让我们相遇的地方。"
机场值机柜台前,工作人员对着超重的行李单皱眉:"女士,这架钢琴的托运费用..."
"我们买额外座位。"刘耀文掏出信用卡,指了指安安和予宁,"让孩子们一路守着它。"
十二小时的航程中,予宁趴在钢琴上睡着了,口水沾湿了「LYW 2003」的刻痕;安安则不断问"还有多久到外婆家";而司舒婉靠在丈夫肩头,翻看母亲刚发来的照片——书房改造的舞蹈室里,那面全身镜右下角有道熟悉的裂痕。
"妈居然留着它..."司舒婉声音发颤。
刘耀文吻了吻她额头:"就像我留着那块巧克力包装纸。"
飞机穿越晨昏线时,安安突然惊醒:"妈妈!我梦到外公家钢琴会说话!"
"它说什么了?"予宁揉着眼睛问。
安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它说...『欢迎回家』。"
北京的天空飘着细雨。当司父司母撑着伞出现在接机口时,予宁突然挣脱妈妈的手,抱着二胡冲向外公:"修琴弦!"
司母接过司舒婉的行李,突然塞给她一个发黄的笔记本:"你的第一本舞蹈日记...我其实一直收着。"
本子里夹着张老照片——少年宫汇报演出后,小舒婉偷偷躲在钢琴后面抹眼泪,而琴凳上坐着个穿蓝衬衫的男孩,正担忧地望向她。
"这是...?"司舒婉呼吸一滞。
"耀文第一次来少年宫代课。"司母难得露出微笑,"那天你死活不肯卸妆,说小观众里有个弹钢琴很好的哥哥..."
雨幕中,刘耀文正和司父合力搬运钢琴部件。安安举着外婆给的小花伞,像真正的舞台监督一样指挥:"左边抬高!弟弟别踩水坑!"
出租车驶过长安街时,予宁趴在车窗上数高楼,安安则缠着外公问钢琴的"秘密"。司舒婉靠在丈夫肩头,看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二十年前的模样。
手机震动,曾老师发来新消息:「欢迎归巢。对了,开学典礼需要个钢琴伴奏...」
刘耀文瞄到屏幕,轻笑出声:"告诉曾老师,我要弹《星辰》的修订版。"
"修订版?"
"嗯,"他握住妻子的手,"把当年弹错的三个音,都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