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雨声

贺峻霖讨厌下雨天。

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乌云压得极低，雨点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能直接打湿裤脚。他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操场上的人群四散奔逃，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该听宋亚轩的话带伞。

"贺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亚轩举着一把印着卡通图案的折叠伞冲过来，"要不要一起挤？"

贺峻霖刚要答应，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一个清瘦的身影。马嘉祺正站在公告栏前整理被风吹乱的纸张，怀里抱着厚厚一叠资料，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你先走吧，"贺峻霖突然说，"我作业本落教室了。"

宋亚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少废话，快滚。"贺峻霖笑着推了他一把，转身冲进教学楼。

他跑上楼梯时，心跳莫名有些快。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紧，雨水斜斜地泼进来，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马嘉祺正弯腰捡散落的纸张，镜片上沾了水珠，整个人看起来难得的狼狈。

"班长，"贺峻霖走过去，顺手帮他按住被风吹飞的纸张，"这么晚还没走？"

马嘉祺明显怔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还在学校？"

"忘带伞了。"贺峻霖耸耸肩，目光落在马嘉祺湿透的袖口，"你呢？这么拼命整理资料，学生会给你发工资啊？"

马嘉祺没回答，只是低头把资料塞进防水文件夹。贺峻霖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连握笔的姿势都像是教科书上标准的示范。

"我带了伞。"马嘉祺突然说，"可以借你。"

贺峻霖挑眉："那你怎么办？"

"我等雨小一点再走。"

贺峻霖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得了吧，一起走。"

马嘉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伞不大，勉强能遮住两个人。马嘉祺撑伞时，贺峻霖发现他刻意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导致他右肩完全暴露在雨里，校服很快被雨水浸透，颜色深了一大片。

"喂，"贺峻霖伸手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你这样会感冒的。"

"没事。"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固执。

雨声哗啦啦地响着，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肩膀偶尔相碰，又很快分开。贺峻霖闻到了马嘉祺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雨水的潮湿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班长，"贺峻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总帮我？"

马嘉祺的脚步顿了一下："……有吗？"

"有啊，"贺峻霖掰着手指数，"上次我被张强堵巷子里你路过报警，运动会分组你特意选我们组，现在又借我伞——"

"只是碰巧。"马嘉祺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贺峻霖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班长，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

马嘉祺的脚步猛地停住，伞沿的水珠啪嗒一声砸在地上。他的表情依旧冷静，但贺峻霖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伞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空气突然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贺峻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头皮一麻，赶紧干笑两声："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往前走。贺峻霖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

完了，玩笑开过头了。

贺峻霖正想着怎么补救，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马嘉祺的掌心很暖，隔着湿透的校服传来清晰的温度。贺峻霖抬头时，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离谱，他甚至能看清马嘉祺镜片上细小的雨珠，以及他微微抿紧的唇角。

"……小心。"马嘉祺低声说，很快松开了手。

贺峻霖愣了两秒，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

雨越下越大，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分岔路口，马嘉祺才开口："你家往哪边？"

"右边，过了红绿灯就是。"贺峻霖指了指，"你呢？"

"左边。"

贺峻霖看了看他湿透的右肩，突然说："伞你拿去吧，我跑两步就到了。"

"不用。"

"少废话，"贺峻霖直接把伞塞进他手里，"明天记得还我。"

说完，他没给马嘉祺拒绝的机会，转身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全身，但他却莫名觉得心跳比雨声还要吵。

跑出几步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马嘉祺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伞，目光静静地望着他的方向。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整个人像是被定格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唯独眼神清晰得让人心悸。

贺峻霖突然想起刚才那句玩笑话——

**"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不会吧？

他猛地转身，加快脚步跑进雨里，却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悄悄烧了起来，怎么淋都浇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