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相助

醉仙阁内烛火摇曳，鎏金烛台映得满室人影幢幢，奢靡的气息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脂粉味与汗臭。苏明渊被按在猩红地毯上，脖颈处的铁链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挣扎都让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望着台下那些扭曲的嘴脸，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竞价声，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手中紧攥着的短刀早已被打落，此刻的他，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二楼雅间内，萧砚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目光透过雕花窗格冷冷地注视着楼下的闹剧。当他看到苏明渊即便被死死压制，眼神中却依然燃烧着不屈的恨意时，手指微微一顿。那眼神让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在乱葬岗挖出母妃烧焦的玉佩时，掌心被碎石划破却浑然不觉的模样。同样的仇恨，同样的决绝，仿佛两颗孤独的灵魂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

“王爷，要插手吗？”暗卫统领压低声音，打破了雅间内的沉默。萧砚将杯中的冷酒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在烛火下泛着血光，他的声音裹着冰碴般的寒意：“三千两，把人带到这里。”话音刚落，楼下的拍卖槌重重落下，惊得满堂宾客纷纷转头望向二楼，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当苏明渊被推进雅间时，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突兀。他警惕地扫视四周，阴暗的光线中，只见一个戴着鎏金面具的男人倚在虎皮椅上，手中把玩着半块暗纹玉佩——那纹路竟与他藏在贴身衣物里的残玉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苏明渊的心猛地一紧，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铁链拽住，踉跄着险些摔倒。

“知道我为何救你？”萧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他放下玉佩，缓缓站起身来，玄色衣摆在地面上扫出一道阴影，“醉仙阁上个月走水，唯独情报司的账本完好无损。”苏明渊瞳孔骤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想起自己趁乱塞进水缸的密函，每一个传递情报的惊险瞬间在脑海中闪过。原来那些伪装成歌伎、在醉仙阁的各个角落偷听消息并传递出去的日子，早就被人察觉。

少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感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眼前的人既然能掌握这些，就绝对不是一般角色。他缓缓抬起头，迎上对方藏在面具后的目光，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那冰冷的眼神却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直抵内心深处。“我可以死，”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喉间泛起的铁锈味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您得答应我，保护白鹿书院的徐夫子。”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萧砚的某根神经，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萧砚上前几步，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他伸手摘下苏明渊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不像传闻中嗜血的瑞安王。“七日前，宁王的暗卫已经到了江南。”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看着苏明渊骤然苍白的脸，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封信笺，缓缓展开，“但现在，徐夫子正在本王的别庄品茶。”

苏明渊的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信纸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是夫子的笔迹！“吾儿明渊见字如晤，院中红梅开得正好......”颤抖的手指抚过墨迹，他仿佛看到了夫子慈祥的面容，想起了在书院的那些日子，想起了被拐走那日，夫子说等他归来就举行收徒仪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字迹。

“加入本王，”萧砚将玉佩放在他掌心，温润的玉质贴着他结痂的伤口，带来一丝温暖，“你负责情报，我负责复仇。”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了雅间，也照亮了少年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这光，是希望，是仇恨，更是对未来的决心。当苏明渊叩首时，额角撞上地砖的闷响与远处的雨声交织，恍惚间竟像极了白鹿书院晨课时的击磬声，那是他曾经熟悉又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临走前，萧砚将一串刻着梅花的令牌塞进他手中，那令牌上的梅花图案，与苏明渊之前收到的传递情报的竹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拿着这个去地牢，有个人想见你。”萧砚的声音在雅间内回荡。当苏明渊来到潮湿阴暗的地牢时，霉味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在一个角落，他看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老管家，老人怀中还死死抱着用油布裹着的《苏家宗谱》。“小少爷......”老人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声音微弱却充满愧疚，“老奴对不起......”

暴雨如注，冲刷着王府的飞檐。苏明渊站在屋檐下，望着手中那半块残玉。他的思绪飘远，想起了被抄家的那个夜晚，想起了与家人失散的恐惧，想起了在醉仙阁遭受的种种折磨。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他被拐走时就开始转动，而这个戴着面具的王爷，竟成了他在深渊中抓住的最后一根藤蔓。当更夫敲响三更鼓时，他握紧令牌，朝着情报司的方向走去——那里，一盏为他而留的灯，正在雨夜中摇曳，照亮他复仇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