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潜伏

京城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醉仙阁的朱漆窗棂上，阁内却暖意融融。鎏金兽首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将苏明渊苍白的面容笼在朦胧里。他垂眸坐在紫檀木琴案后，指尖拂过焦尾琴的丝弦，《汉宫秋月》的曲调如泣如诉地流淌开来，却无人注意到他藏在广袖中的食指正有节奏地叩击琴身——那是与萧砚约定的密语信号。

台下的宾客们早已醉意朦胧。右首首座的官员揽着歌姬，通红的脸上泛着油光：“这次漕运的买卖......”话音未落，苏明渊故意错按了个音，铮的一声刺耳。官员不满地皱眉，苏明渊立刻起身行礼：“小人失礼，愿罚酒三杯赔罪。”趁着俯身斟酒的瞬间，他将耳朵凑近对方嘴边，把“城西粮仓三日后转运”的字句牢牢刻进脑海。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晚都在上演。自从萧砚拍下他的初夜却又将他留在醉仙阁，苏明渊便化身成最无害的乐师。他熟记每个常客的习性：三品侍郎酒后会抚摸腰间玉佩，那是要透露军防要事的前兆；盐商转动翡翠扳指时，必定在商议私盐路线。当《凤求凰》的曲调在雅间响起，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用琴弦震颤掩盖隔壁厢房的密谈，同时将听到的内容默写成乐谱。

最惊险的一次，是宁王的贴身谋士前来。那人戴着青铜面具，落座便要听《十面埋伏》。激烈的琴音中，苏明渊透过屏风缝隙，看见对方展开一张标注着“瑞安军防”的图纸。他强迫自己呼吸平稳，指尖在琴弦上游走的同时，将萧砚军营粮仓的标记、暗哨位置全部烙印在眼底。待曲终人散，他立刻将情报用特殊药水写在琴谱背面——这种字迹遇水即化，唯有萧砚手中的秘方能显现。

传递情报的过程同样暗藏玄机。每月十五，他会在琴箱夹层放入新曲谱，表面是《高山流水》的普通乐章，实则暗藏密语。当醉仙阁新来的歌女抱着琵琶前来“请教琴艺”，他便知道萧砚的人到了。两人隔着屏风切磋，看似讨论音律，实则将琴谱掉包。而那些写满机密的乐谱，最终会化作灰烬，混在香炉的香灰里被倒出阁外。

某个雪夜，苏明渊正在为一群武将弹奏。酒过三巡，有人拍案而起：“萧砚那厮不足为惧！明日卯时，咱们就在......”话音戛然而止。苏明渊的指尖悬在琴弦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作镇定地继续抚琴，却在琴弦断裂的瞬间，被飞溅的丝弦划破了手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却在疼痛中暗自记下了这个关乎萧砚生死的时间与地点。

当夜，他将伤口的血抹在琴谱的某处空白——这是最紧急的信号。当戴着梅花面具的暗卫取走琴谱时，苏明渊低声道：“转告王爷，明日卯时......”暗卫颔首离去，他望着窗外的风雪，想起萧砚说过的话：“醉仙阁是宁王眼线的聚集地，你要做的，就是变成他们最不会防备的人。”

此刻，他轻轻抚摸着琴身暗格中藏着的半截玉佩。那是萧砚留给他的信物，也是他在这暗潮涌动的深渊中，唯一的光亮。当更夫敲响三更鼓，醉仙阁依旧歌舞升平，而苏明渊知道，他传递的每一条情报，都在为复仇的天平增添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