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恨难消

京城的溽暑蒸腾着令人窒息的热浪，醉仙阁三楼的密室内，苏明渊正就着摇曳的烛光破译情报。案头摊开的《牡丹亭》剧本里，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密语在烛火烘烤下逐渐显形。当"苏府灭门真相"几个字映入眼帘时，他握着狼毫的手骤然收紧，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黑团。

"十五年前，宁王向陛下进谗言，称苏相勾结藩王意图谋反......"密信上的字迹仿佛化作利刃，剜开他记忆深处的伤疤。苏明渊跌坐在太师椅上，眼前浮现出那个血色黄昏——他躲在书院柴房的草堆里，听着官兵踹开苏家大门的巨响，母亲的哭喊声混着兵器碰撞声穿透雨幕。那时他攥着夫子送的狼毫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直到人贩子的麻袋套住他的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明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自被萧砚救出后，他早已将复仇的渴望淬炼成收集情报的执念，但此刻得知灭门真凶，胸腔里沉寂多年的怒火再度翻涌。更夫梆子声传来时，他起身推开窗，望着宁王府方向闪烁的灯火，突然想起被卖入醉仙阁那晚，老鸨涂着丹蔻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好好伺候贵客，说不定能见到让你家破人亡的那位爷。"

三日后的深夜，暴雨倾盆而下。苏明渊身披蓑衣，混在王府送菜的队伍中潜入宁王府。雨水冲刷着青石板，他贴着滴水的屋檐前行，避开巡逻侍卫的路径早已在脑中推演过百遍。当他摸到书房后墙的暗门时，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这是他上月安排的暗桩特意留下的标记。

暗门开启的瞬间，一股陈旧的墨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苏明渊屏住呼吸，用火折子照亮室内。檀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密函，他的目光突然被最底层暗格里的牛皮卷宗吸引。刚要伸手，窗外传来惊雷炸响，他下意识缩手，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爷，瑞安王的动向......"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明渊心脏狂跳，迅速滚到书桌下方。透过缝隙，他看见宁王的皂靴停在案前，听见火折子点燃的声响。烛光将室内照得透亮，他甚至能看清宁王腰间玉佩上的缠枝莲纹——与当年抄家官兵腰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冷汗混着雨水滑进衣领，苏明渊的手指死死抠住青砖缝隙。当侍卫汇报完毕离开，他才敢重新爬出。这次他直奔书桌暗格，撬开夹层后，一叠盖着西域诸国印鉴的密信显露出来。"八月十五，里应外合......"他快速浏览内容，将关键页撕下塞进竹筒，却在此时听见瓦片轻响。

"什么人！"巡逻侍卫的呼喝声撕破雨幕。苏明渊撞开窗子，在玻璃碎裂声中翻身跃下。箭雨追着他的身影，肩头突然传来刺痛——他中箭了。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怀中的竹筒，强忍着剧痛拐进王府花园的假山群。当熟悉的梅花哨声响起，他终于在池塘边等到接应的暗卫。

"伤势如何？"萧砚掀开马车帘，脸色阴沉得可怕。苏明渊咳着血将竹筒递过去："王爷，这只是开始。"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望着车窗外的雨幕，"宁王这么多年编织的罪状，需要铁证与耐心才能彻底撕开。"想起密室内未看完的卷宗，他握紧了拳头——那些藏在暗处的账本、来往书信，都将成为扳倒仇人的致命武器。

回到王府后，苏明渊将密信锁进特制的檀木匣。匣子里还躺着半块玉佩、一截断笔，以及这些年收集的所有罪证。他伏在案前，开始整理宁王从结党营私到通敌叛国的时间线，烛火彻夜未熄。窗外的雨渐渐停歇，黎明前的黑暗中，他提笔在密函末尾写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而这场酝酿多年的复仇，终于要进入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