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徐嫊身着黑金龙袍端坐于龙椅,头冠垂落的流苏半掩面容,神情莫测,令人难以窥探其心思。
殿下百官肃立,贾瑾珩一袭暗紫官袍立于最前列,神色沉稳;周理获则着藏青官袍,站在另一侧稍居中的位置,姿态恭敬却不失锋芒。
“陛下,臣有本奏。”话音未落,一名文官已从队列中迈出一步。那人亦是身披暗紫官袍,乃开国元老之一的张丹。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铿锵:“臣以为,治国安邦当以男子为佳。若优柔寡断,则不足以统御万民、肩负社稷重任。因此,臣提议择宗室之子为储君,以保江山永固。”
“呸!你这腐儒老顽固,凭什么女子不能为帝?难道你不是你娘生的?竟敢用这种短浅的目光来衡量陛下!”
一声怒喝打断了张丹的话语,说话者是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武将。
此人言辞激烈,满腔愤懑如箭般射出。
两派的争执迅速蔓延开来,朝堂之上顿时剑拔弩张,文官与武将各执一词,唇枪舌战不休。
“肃静!”徐嫊身旁的一名太监尖声喝道,压下了喧嚣的浪潮。年轻的帝王依旧支肘斜倚在龙椅上,目光冷淡地扫向张丹,“张大人如此进谏,可有具体人选?”
张丹略略躬身,拱手答道:“回陛下,臣推荐南王之子许世子许秦蓁。此子虽血脉稍显疏远,但已是陛下这一辈唯一适龄之人,且资质尚佳,堪当大任。”
退朝后,张丹与众文臣相约至城中酒楼买醉。席间,一名新近投靠张丹的官员举起酒杯,谄媚笑道:“大人果真老谋深算,陛下虽贵为天子,但终究不过是个好……总归还是得听大人您的安排才是。”说到此处,他故意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张丹闻言轻哼一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似有几分自嘲地说道:“好?呵,那丫头母亲亲笔画的书画还挂在我书房里呢。说起来,倒是难得闲暇时可以邀诸位去寒舍赏鉴一番。”众人随之哄笑,推杯换盏间渐次散去。
张丹踉跄归家时,已是醉意朦胧。他伸手拍打院门,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夜风拂过,徒留一片寂寥。
一推门,门竟开了。
今夜的府邸格外安静,然而张丹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他推开主卧的门,只见一个黑衣人侧身坐在那里,语气淡然地问道:“张丹,玩得可尽兴?"
那人随即抬起眼,目光如刀般在他身上扫过,深浅难测。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那人身旁掠起,张丹的头颅已然落地。
张府上下共八人十二口,一夜之间尽数消亡,无一丝声息。
次日上朝,张丹未曾现身,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就在此时,“进来。”徐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一名身着禁军服的士兵端着长盘步入殿中,盘上的红布被掀开,一颗头颅显露出来,泛灰的眼珠死死瞪着,脖颈处的伤口仍带着血迹。
徐嫊身旁的掌事姑姑上前一步,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氏,贪赃枉法,自上任以来共贪黄金七千三百两、白银五千八百两,珍宝店铺、地皮若干,私舞弊牵连一百二十三人。遂于昭和一年九月十三日诛其九族,钦此。”
语毕,满朝文武齐齐跪地叩首,高呼“吾皇圣明”。
朝会结束后,贾瑾珩刚跨出门槛,便被一位儒士拦住。此人正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太傅陈时殷。
他拱手行礼,语气郑重:“侯爷,请移步寒舍,借一步说话。”
陈府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但布置极为简朴,仅有几株花草树木点缀,水榭旁设有一张石桌。
两人落座后,一名侍女为二人斟好茶,便退了下去,再无旁人打扰。
陈时殷凝望着眼前的贾瑾珩,缓缓开口:“侯爷如今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但即便如此,在下还是要提醒侯爷小心徐帝。”他说完,目光紧紧锁定对方的神情。
贾瑾珩只是低垂着眼眸,指尖摩挲着茶杯,并未接话。
陈时殷见状,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下去。
“当年徐嫊借宫变之事,将徐氏一脉的血亲尽数诛杀,你以为这仅仅是当时自相残杀的结果吗?”
“呵,”贾瑾珩眉心微拧,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那时的徐帝不过是个公主,背后岂能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太傅莫要玩笑了。”
陈时殷并未理会他的嘲讽,而是继续说道:“京城之中,有专属的皇家护卫队,皇宫内部则由禁军驻守。这两股力量虽同属皇权之下,却并非毫无区别。而天机阁——那可是培养禁卫的秘地;至于历代皇帝暗中扶持的隐秘势力,则藏于天域司。此为三方势力。”
“停。”贾瑾珩冷声打断,将手中的茶杯稳稳置于桌面,
“别的暂且不论,单说你口中的三方势力,理应都效忠先皇,又怎会听命于她?前朝大皇子徐瑓攸背后有周丞相、陆太尉(前朝重臣,掌管武将,也是陆贵妃之人),以及张丹等老臣鼎力支持;二皇子徐瑛玫也有继后撑腰(继后是元后的远房表妹)。再加上藩王和那些幼子,无论怎么看,这位公主身后似乎显得势单力薄了些。”
陈时殷闻言轻笑,声音低沉如风拂寒冰:“昆定侯还是太过年轻,只看到了表面的权势罢了。真正的力量从不会摆在明面上。徐嫊背后的势力,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斩父母,杀弟妹,屠臣子,灭藩王……那些利益牵绊极深的人,她却能一一清理干净。由此可见,她的手段究竟有多狠辣。”
贾瑾珩沉默片刻,语气渐冷:“太傅今日为何突然说起这些?我如今并无实权,又能做些什么?”他冷瞥了陈时傲一眼,继续道,“而且,您既然提到了拉拢人心,若是不成,反倒授人以柄。此事并非易举,需慎之又慎。”
陈时殷抬眸,望向院墙之外,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幽深难测。
他缓缓开口,语调如同寒冬夜里的霜雪般冰凉:“我背后有什么,昆定侯无需担忧。若我能保证徐嫊暂时动不了我,那你是否也该明白,选择与谁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帝王眠处,雷霆高悬。储位之争,血雨腥风。危机四伏,何处得生?千秋万代,唯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