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吧角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和唇齿间残留的、混合着威士忌辛辣与泪水咸涩的气息。那个吻,像一场席卷一切的飓风,将多年筑起的冰墙、怨恨的尖刺、扮演的面具,统统撕扯得粉碎。
黎簇的手还死死攥着吴邪的后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吴邪胸膛剧烈的起伏,和自己胸腔里那颗狂跳得快要炸裂的心脏同频共振。刚才吼出来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他要的是这个一团糟的吴邪!这个懦弱又死犟、把自己搞砸了还敢说爱他的蠢货!
吴邪的手臂依旧紧紧箍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那双通红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情绪是黎簇从未见过的:震惊褪去后,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狂喜,是深不见底的后怕,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带着水光的珍视。他不再是那个试图扮演平静或锋利的吴邪,而是一个被巨大的情感冲击得有些发懵、却又死死抓住失而复得珍宝的男人。
“黎簇…”吴邪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难以置信的确认,“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小心翼翼地求证,生怕那是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稍纵即逝。
黎簇看着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心尖像是被羽毛狠狠搔刮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和泪水还未褪尽,却沉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疲惫的坚定。
“废话!”黎簇的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再嘶吼,而是闷闷的,带着点凶巴巴的委屈,“老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说接住你这团浆糊,就…就接住了!”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住”这个词不够分量,又恶狠狠地补充,“你他妈以后要是再敢推开我,再敢说什么‘到此为止’,老子…老子就把你骨头敲断!关根会的,老子也会!”
这凶神恶煞的威胁,配上他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显得毫无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孩子气的执拗和…笨拙的承诺。
吴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热的泉水里,酸胀得发疼,却又暖得不可思议。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胸腔震动出来,带着沙哑,也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他收紧手臂,将黎簇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在黎簇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真实的温度和气息。
“好…”吴邪的声音闷在黎簇的颈间,带着笑意的颤抖,“让你敲…只要你别再跑了,别再说恨我…”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里是黎簇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和淡淡的酒气,是失而复得的真实,“我这团浆糊…以后就赖定你了,甩都甩不掉。”
黎簇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收起所有利爪尖刺的幼兽,将脸深深埋进吴邪的肩窝。紧绷了太久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倦意。
两人就这样在昏黄的灯光下,在爵士乐的背景音里,静静地、用力地拥抱着。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在确认着这份迟来的、带着伤痕的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黎簇才从吴邪怀里微微抬起头,脸颊还带着泪痕和拥抱后的红晕,眼神却清亮了许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他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两杯酒,又看了看吴邪被自己抓皱的衬衫领口,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这地方…吵。”黎簇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还有些哑。
吴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松开手臂,但一只手依旧自然地滑下,紧紧握住了黎簇的手。黎簇的手指冰凉,他用力地、温暖地包裹住。
“回家?”吴邪看着他,眼神温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感。不再是吴山居,也不是黎仁阁,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黎簇的手指在他掌心蜷缩了一下,没有挣脱。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轻轻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重若千钧。
吴邪的心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另一只手始终紧握着黎簇的手,牵着他,像牵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出这间见证了破冰与重生的清吧。推开门,初秋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吹散了酒吧里浑浊的空气,也吹动了两人纠缠的心绪。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他们没有叫车,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安静的街道走着,肩膀偶尔轻轻碰撞。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掌心相贴的温度和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过往的惊涛骇浪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身后,此刻只有彼此交握的手和脚下延伸的路。
走了一段,黎簇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侧头看向吴邪,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那双曾经充满怨恨和冰冷的眼睛,此刻映着灯光,带着一种黎簇从未见过的、近乎温顺的依赖和疲惫。
“吴邪…”黎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某种青涩的邀请,“去我那?”
吴邪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向他。路灯下,黎簇的耳根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暖流淹没。他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意思,不是情欲的邀约,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渴望确认安全和归属的依赖。他想把自己彻底放进黎簇的领地里,确认这份真实不会被再次夺走。
吴邪握紧了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神温柔而坚定。
“好。”他应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去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