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色正被天际线一抹鱼肚白温柔地稀释。卧室里,光线朦胧,空气里还残留着威士忌的微醺和泪水的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圣洁的宁静。
吴邪依旧坐在床边。黎簇沉睡着,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绵长安稳。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枕边,距离吴邪垂在身侧的手很近。吴邪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指尖残留着拂过黎簇眉心和脸颊的触感,那失而复得的珍重感,如同暖流,包裹着他那颗同样疲惫却充满餍足的心。
他看到了。在替黎簇拉好被子时,借着窗外渐亮的天光,他看到了黎簇后颈靠近衣领处,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细长的旧疤。那是沙海里,被流弹擦过的痕迹。当时关根只是草草撒了把止血粉,骂了句“死不了就行”,就拖着他又冲进了下一场混战。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道疤,像一根刺,提醒着他过往的混账。他不再是那个把“疼”和“保护”混为一谈、手段粗暴的关根了。他俯下身,这一次,吻没有落在眉心,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印在了那道旧疤上。温热的唇瓣触碰着微凉的皮肤,像一种无声的忏悔和承诺。
睡梦中的黎簇似乎有所感应,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那只搭在枕边的手,摸索着,碰到了吴邪的手背。不是抓紧,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搭了上去,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安心。
吴邪反手,轻轻握住了那几根微凉的指尖。黎簇的眉头在睡梦中舒展开来,呼吸更加沉缓。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清晰起来。吴邪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最忠实的守夜人。他不再去想“关根”还是“吴邪”,他只想做此刻能握着这只手、守护这份安宁的人。过往的伤痕在晨光中渐渐淡去,未来或许依旧坎坷,但至少在此刻,这方寸之地,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