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是被食物的香气和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唤醒的。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浮起,带着一种久违的、卸下重负后的慵懒和满足。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透过巨大落地窗洒进来的、金粉般的晨曦,将冷色调的卧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然后,他感受到了身边床铺的凹陷和残留的体温。吴邪不在床上。
黎簇撑着身体坐起,薄被滑落,露出只穿着T恤的上身。他揉了揉眼睛,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声音的来源——厨房的方向。
开放式的厨房里,吴邪背对着他,正专注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东西。他穿着黎簇宽大的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晨光勾勒着他微微弓起的脊背和专注的侧影,不再是喜来眠门口温吞的壳,也不是沙漠里燃烧的疯子,更不是新月饭店上惊鸿一瞥的“关根”。只是一个…在清晨的厨房里,试图为他做一顿早餐的男人。
黎簇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和羞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热的踏实感。像漂泊的船终于靠岸,风浪平息,只剩下港湾的宁静。他看到吴邪有些笨拙地用锅铲试图给煎蛋翻面,结果蛋黄不小心戳破了,流了一滩,吴邪懊恼地“啧”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补救。
黎簇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吴邪闻声猛地回头,看到倚在门框上、晨光中带着慵懒笑意的黎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有些尴尬地举着锅铲,看着锅里惨不忍睹的煎蛋:“咳…醒了?那个…煎蛋好像…不太成功。”
黎簇没说话,只是走过去。他比吴邪稍矮一点,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从后面环住了吴邪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吴邪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温顺地由他抱着。
黎簇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着锅里那个形状古怪、蛋黄流出的煎蛋,又看了看旁边流理台上切得歪歪扭扭的火腿片和烤得有点焦的面包边。他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吴邪颈窝里,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全然的依赖:
“吴邪。”
“嗯?”
“你做饭…真他妈难吃。”
吴邪:“……”
黎簇顿了顿,声音更闷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撒娇般的抱怨:“比关根差远了。”
吴邪的身体明显一僵,握着锅铲的手指收紧。
黎簇却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脸颊在他颈窝的皮肤上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大猫,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笃定:“但是…你他妈比关根好看。”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吴邪心头的忐忑和那点关于“关根”的阴霾。他紧绷的肩膀彻底垮塌,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意和释然从心底涌起,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放下锅铲,任由那个失败的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他转过身,面对着黎簇,双手捧起他的脸。
黎簇没有躲避,只是微微仰着头,晨光落在他年轻而真实的脸上,那双曾经充满怨恨和冰冷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吴邪的影子,带着初醒的懵懂和一种近乎坦荡的依赖。没有扮演,没有尖锐,只有卸下所有防备后的柔软和…归属。
吴邪的指尖轻轻拂过黎簇微凉的脸颊,拂过他眼下淡淡的青影,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角。他的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无尽的怜惜。
“黎簇,”吴邪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晨钟,“我好像…还是不太会煎蛋。”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温柔又带着点无奈的弧度,“但我可以学。学一辈子,只要你…不嫌弃。”
黎簇看着他眼中的温柔和笨拙的承诺,心尖像是被羽毛搔过,又软又痒。他微微眯起眼,像一只被顺毛捋舒服的猫,凑上前,在吴邪的唇角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不是掠夺,不是宣泄,只是一个带着晨露气息的、温存的确认。
“嗯,”黎簇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仿佛这世间最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你好好学。我…勉强监督一下。”
晨光温柔地洒满厨房,锅里那个失败的煎蛋还在滋滋作响,空气里弥漫着焦香、烟火气,还有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劫后余生般宁静而温暖的气息。过往的伤痕在晨光中淡成模糊的背景,未来或许依旧会磕磕绊绊,但至少在此刻,他们紧紧抓住了这份笨拙却无比真实的“过日子”的开端。吴邪不再是符号,黎簇也不再是刺猬,他们只是彼此世界里,那个可以卸下所有、分享一个糟糕煎蛋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