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大混蛋!冰山!木头!情商负无穷的怪物!
林晚在心里把江辰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可骂着骂着,那股酸涩感却更汹涌地冲上鼻腔。她猛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把那些不争气的湿意用力擦掉。
“哭什么哭!林晚你有点出息!”她低声骂着自己,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就是一个江辰吗?不就是……不就是又被当众拒绝了嘛……”
可是……真的好丢脸啊。全校都知道了。她以后还怎么在一中混?苏晓晓那个大嘴巴知道了,肯定要笑到满地打滚……
她烦躁地把头埋进膝盖,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蜷缩的身影上投下摇晃的光斑。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喂,林晚?”一个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的女声响起。
林晚身体一僵,没抬头,闷闷地回了一句:“干嘛?”语气又冲又哑。
“那个……你还好吧?”是同桌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憋不住的笑意?
林晚猛地抬起头,眼圈还红着,像只炸毛的兔子,恶狠狠地瞪着面前梳着丸子头、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苏晓晓:“好得很!看笑话来了?”
“不是不是!”苏晓晓赶紧摆手,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下,撞了撞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八卦热情,“我哪敢啊!我是来关心你的!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真当着全校的面跟江辰求婚了?还问他选清华还是北大拍婚纱照?我的天!林晚你真是我偶像!胆子也太肥了!江辰什么反应?是不是脸都绿了?”
苏晓晓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林晚的痛处上。林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反应?呵!他说都太小,装不下我的闹腾!”她把那张志愿表揉成一团,狠狠塞进苏晓晓手里,“看吧看吧!好好瞻仰一下学神的金口玉言!”
苏晓晓展开皱巴巴的纸团,看着上面那行字,先是一愣,随即肩膀开始可疑地抖动起来,最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装不下你的闹腾……哈哈哈哈……江辰他……他这嘴也太毒了吧!不过……哈哈哈哈……别说,还挺形象!”
“苏!晓!晓!”林晚气得扑过去掐她,“你还笑!你还笑!我跟你拼了!”
两个女孩在树荫下闹成一团,林晚的郁闷被苏晓晓没心没肺的笑声冲淡了不少。打闹累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并排靠在老榕树上。
“说真的,晚晚,”苏晓晓收起玩笑,碰了碰林晚的胳膊,“你真就……非他不可了?这都多少年了?江辰那家伙,看着就跟没长那根筋似的,冷得能冻死人。你看咱班,隔壁班,多少女生前仆后继,哪个不是撞得头破血流?你这……也太执着了点吧?”
林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仰头望着头顶被切割成碎片的蓝天,阳光透过叶隙刺得她微微眯起眼。执着?是啊,从六岁举着糖葫芦“逼婚”开始,到如今追着他的脚步考进一中火箭班,她的“执着”在所有人眼里大概都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也不知道。”林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少见的迷茫,“可能……习惯了?习惯了追着他跑,习惯了看他解题时皱起的眉头,习惯了被他嫌弃又躲不开的样子……”她顿了顿,想起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想起他偶尔被自己蠢到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快得抓不住的无语,想起他明明嫌麻烦,却还是会不动声色把她忘带的笔记放在她桌上的样子……那些细微的、几乎被她忽略的瞬间,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习惯真可怕。”苏晓晓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不过,姐妹支持你!不就是块冰嘛!咱用热情小火慢慢炖!我就不信了,石头还有焐热的一天呢!等咱俩都考上清华,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嘿嘿……”她挤眉弄眼,做了个“拿下”的手势。
林晚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心里的阴霾散开了一些。她握紧了拳头,像是给自己打气:“对!考上清华!我要考进他那个什么……钱学森力学班!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烦死他!看他还能躲到哪里去!”
“有志气!”苏晓晓竖起大拇指,“不过,林大学霸,目标很丰满,现实嘛……”她拖长了调子,指了指林晚书包里露出的、那张惨不忍睹的物理周测卷一角,上面鲜红的“68”分格外刺眼,“你这物理……距离钱学森班,好像还隔着十个银河系那么远吧?江辰那变态可是满分诶!”
物理……又是物理!林晚瞬间蔫了。这该死的物理,简直就是她追爱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江辰那种非人类,为什么偏偏选了最难的物理竞赛啊!
“啊啊啊!别提了!”林晚哀嚎一声,痛苦地把脸埋进苏晓晓的肩膀,“物理杀我!它一定是江辰派来折磨我的!”
苏晓晓拍着她的背,笑得幸灾乐祸:“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走啦走啦,赶紧回教室,下节就是老班的物理课,小心迟到被罚站!”
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长长的影子投在跑道上,染上一层温暖的金橘色。放学铃声早已响过,喧闹的校园渐渐沉寂下来。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还在埋头苦读。
林晚就是其中之一。她抓耳挠腮地盯着一道电磁感应的综合大题,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却像一团乱麻,怎么也找不到头绪。笔尖烦躁地在纸面上戳出无数个小黑点。物理!又是物理!这简直是上天派来专门和她作对的克星!江辰那张没什么表情、仿佛写着“这么简单都不会”的脸,又在她脑海里晃悠。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泄愤似的把笔一扔,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旁边那个空着的座位——江辰的位置。他下午就被物理竞赛集训队的教练叫走了,估计又去攻克什么人类智商天花板级别的难题了。
林晚撇撇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江辰桌面吸引。他的桌面永远一丝不苟,书本码放得如同刀切,笔袋放在右上角固定位置。只有桌洞边缘,似乎露出一点不属于书本的、深色的木制轮廓。
鬼使神差地,林晚探过身,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桌洞里瞄了一眼。
光线有些昏暗,但她还是看清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手工打磨得略显粗糙的竹筒笔筒。而插在笔筒最边缘的,不是笔。
是一根细细的、颜色已经变得深褐、顶端带着一个明显被啃咬过痕迹的小竹签。
林晚的呼吸骤然一窒。
时间仿佛被猛地拽回了十年前那个粘稠甜腻的夏日午后。六岁的自己,鼓着腮帮子,用沾满糖渍的手,把那张可恶的奥数题纸狠狠拍在江辰雪白的衬衫后背上,然后举着那根被啃掉最大一颗山楂、光秃秃的竹签,对着他僵硬的背影嚣张地做鬼脸……
这根竹签……他竟然还留着?不是应该早就被他当成屈辱的象征,和那件被毁掉的衬衫一起,挫骨扬灰了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荒谬绝伦、以及一丝丝隐秘到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根跨越了十年光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物,去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根深褐色竹签顶端、那个小小的、属于她牙齿留下的不规则凹痕时——
“你在干什么?”
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教室门口响起,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林晚吓得浑身一激灵,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慌乱地转过头。
教室门口,江辰不知何时回来了。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隔着几排桌椅的距离,沉沉地望过来,落在她脸上,也落在……那个敞开的桌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