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穿透云层时,三桅船的甲板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多弗朗明哥的粉色羽毛大衣被气浪掀起,与熊的白色帽子在空中划出对立的弧线,每一次碰撞都让船身像被巨锤砸中般剧烈震颤,裂缝从两人脚下蔓延开,如同蛛网吞噬着整片甲板。
“我来接我的女儿,你来掺和什么!”
多弗朗明哥的声音裹着冷笑,手指轻动间,数道透明丝线如毒蛇般射向熊,却被对方抬手间释放的肉球屏障弹开。丝线撞上船舷,瞬间将坚固的木板切割成纷飞的碎片
熊的回应只有沉默。
他的白色半透明熊掌不断落下,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将空气压缩的沉闷爆响。肉球果实的能力在他掌心流转,形成一个个不断旋转的白色漩涡,只要触碰到多弗朗明哥的身体,就能将他的攻击乃至意识一并弹飞。
这种绝对防御般的能力让多弗朗明哥越发烦躁,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在这个始终面无表情的男人面前感到束手束脚。
德雷斯罗萨的事还在催,多弗朗明哥的眼神扫过远处海平面,那里似乎能看到香波地群岛的影子,人口拍卖场的生意和四皇的动向都在等着他回去处理,但他偏过头,目光落在船舱的方向。
——两个七五海大战之前,默契的把小女孩送到了那儿。
——
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带走她。
“你哭泣的样子真漂亮。”
就是这句话,像冰锥刺破了布莱斯特紧绷的神经。
一瞬间,所有被压抑的画面都涌了上来。天龙人踩碎她的骄傲时,也许也这样笑着说
“你求饶的样子真有趣”
被锁链拴在柱子上挨饿时,看守的士兵也许曾捏着她的下巴说
“哭起来眼睛更亮呢”
那些带着恶意的欣赏,那些将她的痛苦当作消遣的目光,和我指尖的温度重叠在一起。
她一直以为我是不同的,可我却亲手掐灭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是我把她从笼子里带出来,是我把她从噩梦中捞出来,是我教她在刀尖上站稳脚跟,是我一点一点用幸福为她编织一场美梦。
她甚至可以为了我,试着原谅这个腐烂的世界,试着相信自己值得被人好好对待。
可那句混账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原来你看我的眼神,和那些人并无二致。我的痛苦、我的脆弱,在你眼里不过是可供观赏的风景。”
她夺过我的枪的时候,也许就是这样想。
活下去的希望像被踩灭的烟蒂,在黎明前化作一撮冰冷的灰。
“布莱斯特!”
丝线瞬间缠上她的手腕,却还是慢了一步。
枪声在黎明里闷响一声。
布莱斯特倒下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她看着我错愕的脸,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或许她想起曾在天龙人的宫殿里见过的一只撞向玻璃的海鸟,才终于明白,有些牢笼,只有死亡才能挣脱。
我丝线没能拉住她。她像一片被雨水浸透的叶子,越过栏杆坠入大海,白色的裙摆被浪头一卷,瞬间就被墨色的海水吞没。
我伸出手,指尖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海风,和八岁时抓住的那片火焰一模一样。
海面上只剩下不断扩散的血晕,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布莱斯特的女人,曾抱着一丝愚蠢的希望,试图在黑暗里开出花来。
——
“和你战斗不在任务范围内,你需要马上离开”
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左手缓缓抬起,与右手形成对峙的姿态,掌心的肉球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嗡鸣般的声响
“你的女儿在船舱里,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以我们的能力,全力交手时产生的冲击波会让这艘船变成碎片。”
多弗朗明哥的动作僵住了。八年前布莱斯特坠海的画面再次浮现,这一次,画面里的人变成了叁芙拉沃——那个小女孩,她会不会像当年的布莱斯特一样,因为一点波及就消失不见?
这个念头像冰锥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你在威胁我?”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指尖的丝线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我在陈述事实。”
熊的掌心对准了多弗朗明哥
“离开这里,否则她会尸骨无存。”
空气仿佛凝固了。多弗朗明哥死死盯着熊毫无波澜的脸,又瞥了一眼船舱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最终,他扯出一个带着狠意的笑脸,丝线骤然收回:“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保证她毫发无伤……”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威胁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刺目的阳光中。
阳光彻底铺满甲板时,战斗的余波终于散去。断裂的桅杆斜插在海面上,扭曲的金属和木板堆成小山,遍地的尸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唯有日出的金光穿透云层,给这片断壁残垣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边,美得有些残忍。
船舱的门被轻轻推开,叁芙拉沃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的裙摆沾着灰尘,脸上还挂着泪痕,刚才的打斗声几乎要将她的勇气碾碎。看到甲板上的狼藉,她的腿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接住了她。山治的西装虽然有些褶皱,但怀抱却异常安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
“没事了,都过去了。”
“爸爸……”叁芙拉沃埋在他的胸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刚才多弗朗明哥的气息和熊的威压让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她甚至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任何人了。
“我在呢。”
山治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在剧烈颤抖,就像受惊的小兽。
他抬起头,看向多弗朗明哥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默默转身离开的熊,最终将目光落回怀里的女孩身上
“别怕,我们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