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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三)

唐朝诡事录:金风玉露

连日的腹痛如影随形,你倚在昭阳殿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腹部,那里明明已经不再孕育生命,却仍时不时传来尖锐的绞痛。

“公主,御医来了。”云岫轻声禀报,身后跟着御医院最年长的张院正。

张院正跪地诊脉,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却只是叩首:“公主产后体虚,气血不畅,臣开几副温养的方子……”

“张大人。”你打断他,声音平静,“本宫要听实话。”

老御医的额头渗出冷汗:“这……确实只是产后失调……”

你不再追问,挥手让人退下。她转头望向摇篮中熟睡的一双儿女,景曜睡得安稳,焰翎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仿佛在梦中也在与人较劲。

“剑秋。”你忽然开口,“这几日,都有谁碰过本宫的饮食?”

窗外一阵风过,掀起了案几上的医书,露出底下压着的半张药方,字迹陌生,却莫名眼熟。

当夜,你在腹痛中惊醒,发现枕边多了一枚青瓷药瓶。瓶底刻着小小的“凌”字,而守夜的宫女全都昏睡不醒。

青瓷药罐又一次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云岫低着头,不敢看廊下那位中郎将的眼神。

“公主说…多谢中郎将好意。”她声音越来越小,“只是太医院的药已够用了。”

卢凌风沉默地接过药罐,指腹在罐口摩挲,那里刻着朵小小的茉莉,是去年你夸过清雅的纹样。罐中药汁尚温,飘着几味珍贵药材。

“告诉公主…”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这是长安西市王婆卖的蜜饯。”纸包边角沾着血,像是匆忙间被利器划破了手,“不苦的。”

云岫捧着蜜饯回来时,发现你正对着铜镜按揉腹部。镜中人嘴唇煞白,却在看到油纸包时指尖一颤 两年前你随口提过最爱王婆家的杏脯,那时他还是个刚立战功的小士兵。

卢凌风去鬼市,苏无名也去,卢凌风遭到埋伏,又中箭,苏无名和费鸡师把卢凌风救走。

在费鸡师的洞内。

“你这血里,掺着好东西啊。”

费鸡师鼻尖几乎贴到卢凌风伤口上:“茉莉香?不对...还有...”突然瞪大眼睛,“婴儿的奶香气?!”

费鸡师用酒给卢凌风消毒,卢凌风咬碎的臼齿间,恍惚尝到昭阳殿常点的沉水香,那夜你产后昏迷,自己跪在殿外守到天明,晨露浸透战袍时,似乎也有这般若有若无的甜香。

随后卢凌风陷入黑暗中。

“奇怪。”费鸡师把染血的布条扔进火盆,“这香像是从五脏六腑透出来的...”

火苗“噼啪”炸开一朵金花。苏无名突然想起三日前,大理寺档案里被撕走的那页《南诏香典》。

你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案头安神香燃尽,而摇篮里的小景曜和正抓着哥哥襁褓带的小焰翎,咿呀学语:“爹...哒...”

卢凌风在昏迷中剧烈挣扎,冷汗浸透了包扎伤口的麻布。

梦中。

金銮殿前,你一袭素衣跪在汉白玉阶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鲜血顺着眉心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洇开刺目的红。

“求您......”你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放过他们......”

阴影中的身影模糊不清,只伸出一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缓缓抚过你染血的发顶。那人说了什么,你浑身一颤,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下一瞬,你突然起身冲向殿前侍卫,拔出长剑…

“明翊!不要!!”

卢凌风猛地睁开眼,嘶吼声在地道中回荡。他剧烈喘息着,胸口箭伤崩裂,鲜血浸透绷带。

倒是把给他擦脸的苏无名都吓到了。

苏无名:“梦到什么了?”

卢凌风死死攥住苏无名的手腕:“她在哪儿?!”

地道深处,一滴水从石缝落下,声音清脆得像剑刃坠地。

与此同时,昭阳殿内,你突然从案前惊醒,手中朱笔在奏折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宛如血痕。

正午的日头毒辣,卢凌风立在昭阳殿外的白玉阶上,玄甲被晒得发烫。剑秋端着冰鉴经过,见他仍站在原地,甲胄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中郎将回去吧,”剑秋叹气,“公主说了,今日谁也不见。”

卢凌风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北庭的雪莲丸,镇痛用的。”瓶身还带着体温,“就说...是别人送的。”

剑秋正要接过,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卢凌风瞳孔骤缩,手已按上剑柄,却见剑秋苦笑:“这已是今日第三个药碗了。”

苏无名带着费鸡师去康那,发现了可以制作返魂香的花,却被康发现,幸得卢凌风及时解围。

卢凌风突然行礼,汗水砸在青砖上:“求前辈救一个人。”

费鸡师盯着枪缨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突然眯起眼:“可是那个...身上带着茉莉香和奶香的小娘子?”

昭阳殿内,鎏金屏风上的仙鹤纹在晨光中展翅欲飞。你端坐屏风后,一截皓腕悬在锦帕上,腕间翡翠镯压着未愈的针痕。

屏风晃出一线缝隙,恰露出你,卢凌风紧盯着的身影。他铠甲未卸,却在见到那一抹纤白手腕时喉结滚动。

苏无名抚须轻笑,目光在你和卢凌风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费鸡师三指搭脉,忽然“咦”了一声:“公主这脉象...”枯瘦的手指在案几轻叩三下,“像是被分走了半条命。”

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挲声。你抽回手,翡翠镯撞在檀木案上,清脆一响。

“前辈说笑了。”你声音比玉镯相击还冷,“本宫只是...”

“咦?”费鸡师突然瞪大眼,“公主当年生的…是双胎吧?”

茶盏翻倒声乍响。你霍然起身:“撤屏风!”

屏风撤去的刹那,天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刚从内室抱出来两个襁褓中的婴孩。卢凌风不自觉地向前一步,铠甲未卸的身影如山岳般笼在摇篮旁。

小焰翎正抓着哥哥的衣带咿呀学语,而小景曜睁着一双清亮的眼,忽然冲着卢凌风的方向咧嘴一笑,那眉眼神态,竟与他幼时画像如出一辙。

卢凌风冷硬的轮廓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不知这是自己的骨血,只觉得只要是你的孩子,便莫名心生怜爱。指尖微微动了动,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是轻轻拂过摇篮边缘。

你瞥了他一眼,迅速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费鸡师:“先生既已诊脉,可知本宫连日腹痛是何缘故?”

费鸡师捋了捋胡须,眯眼道:“公主这痛,不是病,是香。”

“香?”你蹙眉。

“不错。”费鸡师从药囊里抖出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正是当年飘过宫墙的那一朵,“此香名‘共生’,南疆秘术,以血为引,种香之人需付出精血,承香之人便可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卢凌风,“而承香者周身会萦绕,种香者……岂会不知。”

你指尖一颤,茶盏中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卢凌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你。

所以,你腹痛难忍,是为了救自己的后症?

所以,你在他每一次濒死之际,都会感知?

苏无名在一旁轻咳一声,似笑非笑。

可卢凌风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定定地望着你,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绪。

窗外,一阵风过,檐下的青铜风铃叮咚作响。

殿内熏香袅袅,卢凌风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缎包裹的物件,递向你。锦缎展开,露出一对精巧的金锁,锁面錾刻着展翅的朱雀纹,锁底却刻着小小的“平安”二字,那字迹强劲,分明是他亲手所刻。

你没有接,只是垂眸看着金锁上折射的光斑。你岂会不知这是何意?你怀这俩小家伙时,他曾托人送过一对银铃,被你原封退回。如今这对金锁,怕是早就备下,只等一个能送出的时机。

卢凌风也不言语,只是将金锁轻轻放在案几上。金属与檀木相触,发出极轻的一声“嗒”,像是什么东西终于尘埃落定。

苏无名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忽然轻笑:“朱雀锁配昭阳殿,倒是相得益彰。”

你眼风扫过去,苏无名立刻举袖掩唇,假装研究起铜钱上的铸纹。

金锁的红色络子,其中那络子的编法,与卢凌风剑穗上的平安结一模一样。

费鸡师给他们制作出来了返魂香,然后苏无名去找了裴侍郎,裴侍郎又派人去通知你,喜君又闹了。

夜半的卢府书房,苏无名手中婚书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裴家姑娘用来引那'鬼新郎'最合适不过。”

卢凌风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纹:"喜君尚未出阁,岂能担此污名?"

“确实不妥。”苏无名眼中闪过狡黠,“倒是昭阳公主从未成婚,若办冥婚..…”

案几轰然翻倒。卢凌风一把揪住苏无名衣襟,银枪抵上他咽喉:“你动她试试。”声音低得可怕,“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苏无名整了整被扯皱的衣襟,忽然低笑出声:“卢将军果然对昭阳公主……”他故意拖长声调,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情深义重啊。”

卢凌风松开手,面色阴沉如铁:“我不同意。”

苏无名不紧不慢地抚平袖口褶皱,意味深长道:“昭阳公主,李明翊,二十岁,乃是当朝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抬眸,直视卢凌风,“韦后之乱时,她曾亲手为太子殿下出了不少力。”

夜风骤起,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卢凌风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如同一柄出鞘的剑。

“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苏无名轻声道,“太子殿下哪里会让一般人娶昭阳公主的?范阳卢氏…”苏无名摇摇头,“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范阳卢氏入不了太子的眼…

最后一字落下,屋内陷入死寂。卢凌风的指节捏得发白,却终究未发一言。

窗外,一片落叶飘进窗棂,正落在案上那份密旨旁,叶脉的纹路,像极了那年你在他掌心画下的平安符。

黑影一闪,卢凌风看到并未声张,那料子,分明是昭阳殿侍女服饰。

据苏无名跟卢凌风交代。

苏无名刚从裴侍郎那出来。

你的马车停在裴府侧门外,苏无名刚踏出门槛,便见昭阳公主立在柳荫下,一袭素色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清冷如霜。

“苏大人。”你开口,声音平静,“本宫有一事相求。”

苏无名挑眉,拱手行礼:“公主但说无妨。”

“让卢凌风去见喜君。”你抬眸,目光如水,“让他舞枪。”

苏无名一怔,随即了然,裴喜君近日因“萧郎”一事心神不宁。

而卢凌风的枪法,曾是你年少时最爱的光景。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公主,臣不太明白。”

“你明白。”你淡淡道。

苏无名摇头,目光直视你:“臣的意思是,您成全他,那您自己呢?”

你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后平静道:“喜君,就是他的幸福。”

说罢,你转身离去,裙摆拂过青石板,未留半分迟疑。

苏无名看着卢凌风,缓缓道:“如果我说……这是昭阳公主的意思呢?”

卢凌风瞳孔骤缩。

喜君的红衣在琴案前如血般刺目,琴音铮铮,却忽而扭曲成凄厉风声。

卢凌风持枪而立,四周雾气骤浓,如缚身之茧,令他寸步难行。

他看见你了。

你提着裙摆拼命奔跑,身后黑影绰绰,刀光如林。你发髻散乱,素白的衣袂染了血,却始终不回头。

卢凌风此刻动不动不了,也发不出声。

雾中,一道贵气身影缓步而来,玄色龙纹袍角扫过地面,腰间玉佩叮咚,却看不清面容。那人抬手,遥遥一指。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

玄甲破碎,银枪折断,被数名黑甲侍卫死死压跪在地。铁靴踏着他的脊背,喉间抵着冷刃,血沫呛进肺里,却仍挣扎着抬头。

你在河岸停步,忽然回头。

你在笑。

男子抬手,一枚龙纹玉佩从袖口滑出玉上沾着卢凌风的血。

“卢凌风。”你唇瓣轻启,无声唤他,“保重。”

没有犹豫,没有哭求,你纵身跃下。衣袂翻飞如折翼白鹤,没入漆黑汹涌的河水。

“明翊!!!”

他挣裂幻境枷锁,疯了一般冲向河岸,随你坠入深渊。

“萧郎?!”喜君的惊呼声中,卢凌风猛然惊醒,手中银枪“铛”地砸地,冷汗浸透重衫。

窗外无雾,无河,唯有秋风扫落叶。

烛火摇曳,你指尖抚过案上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触感冰凉似雪。铜镜中映出的已是另一张脸,裴喜君的眉眼,却凝着你惯有的冷冽神情。

“公主!”云岫一把攥住你的手腕,“您若替裴小姐赴约,万一……”

你抽回手,将面具缓缓覆在脸上:“喜君心性单纯,受不得这等惊吓。”嗓音已化作少女的清脆,唯独尾音仍带着昭阳殿特有的威仪,“况且…”

你轻笑,最后系上喜君惯穿的绯色披风:“冥婚是吧,那就由本公主亲自会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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