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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交易

秦总,他蓄谋已久

冰冷的交易与滚烫的回忆

车子重新启动,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引擎的嗡鸣似乎更低沉了些,压过了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车厢里,暖气无声地烘烤着,却驱不散那股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许乐说完那句“成交”,就像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回头,身体僵硬地陷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她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刮器反复刮开又模糊的挡风玻璃,视线空洞,仿佛要将那片混沌的水幕看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冲撞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酸涩的痛感,从心口蔓延到指尖。那件裹在身上的羊绒外套,此刻沉重得像一副冰冷的铠甲,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暖意,只余下秦墨身上那股清冽、疏离的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感官,提醒着她刚才那场荒诞交易的冰冷本质。

挡箭牌。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她的神经末梢。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西装革履、在觥筹交错的场合里,对着那些或试探或暧昧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抬手指向角落里的她——“我太太。” 然后,她这个“太太”的价值,便到此为止。一个完美的、沉默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的背景板。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混杂着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迅速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父亲的公司……破产?怎么会?爸爸昨天还在电话里笑着说最近签了个不错的订单……巨大的信息差和现实的残酷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嗡嗡作响。她需要立刻回家!立刻问清楚!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她。

秦墨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沉默地开着车,下颌线绷得极紧,侧脸的轮廓在窗外流窜的光影里显得冷硬而漠然。车厢里只剩下雨刮器单调的“唰——唰——”声,以及两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许乐报出的地址,是她父母家所在的那个老旧小区。车子最终在小区门口停下,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依旧猛烈地冲刷着整个世界。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开一团模糊的光晕,映照着湿漉漉的地面和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许乐几乎是立刻伸手去解安全带,动作带着一种逃离般的急切。冰冷的金属搭扣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推开车门,一股裹挟着雨腥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她抱着那个沉甸甸、湿漉漉的纸箱,毫不犹豫地就要冲进雨里。

“外套。”

秦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不高不低,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雨声。

许乐的动作顿住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裹着的、价值不菲的深灰色羊绒西装。雨水早已将它昂贵的面料浸透了大半,深一块浅一块,皱巴巴地裹在她身上,像个不合时宜的累赘。她只觉得这布料像烙铁一样烫人。

“不用了。”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雨水冲刷过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干涩地挤出三个字。说完,她不再犹豫,抱着纸箱,一头扎进了倾盆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将她浇透,从头顶到脚尖。纸箱在怀里变得更加沉重,湿滑难抱。但她只是咬紧了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坑洼不平、积满污水的路面,朝着那栋熟悉的、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破败的居民楼冲去。单薄的身影很快就被密集的雨帘吞噬,只留下一个狼狈而决绝的轮廓。

驾驶座上,秦墨的目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一直追随着那个消失在楼道口的纤细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雨水在车窗上肆意流淌,将外面那个老旧小区的轮廓扭曲、融化。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随即,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升上车窗,隔绝了外面冰冷嘈杂的世界。黑色的宾利在雨幕中无声地启动,滑入街道,如同从未出现过。

***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油烟混合的气息。声控灯大概是坏了,只有上方透下的一点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狭窄楼梯的轮廓。许乐抱着沉重的纸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上四楼。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让她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艰难。钥匙在口袋里,她摸索了好一会儿,冰冷的手指几乎冻僵,才将它掏出来。

插进锁孔,转动。

“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门被推开一条缝。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小壁灯。昏暗中,许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许国栋。

他佝偻着背,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深陷在破旧的沙发里。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翘着,灰白了大半。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灰色毛衣,袖口已经磨得起毛。他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手肘撑在膝盖上,肩膀以一种极其疲惫的姿态垮塌着,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一向温和、带着点书卷气的脸,此刻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眼神浑浊,充满了血丝,里面翻滚着绝望、焦虑和无尽的疲惫。当看到门口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抱着纸箱的女儿时,他眼中的痛苦瞬间达到了顶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乐的心,在看到父亲这副模样的瞬间,彻底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比在秦墨车里听到那个消息时,更加冰冷,更加绝望。不需要再问了。秦墨说的是真的。残酷的现实,就这样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

“爸……”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又涩又痛。手里的纸箱再也抱不住,“咚”地一声掉落在门口的地砖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仙人掌滚到一边,书本湿了角。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母亲李慧芬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走出来。她身上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脸色比父亲好不了多少,苍白憔悴,眼角的皱纹深刻得像是刀刻。看到门口的许乐,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物品和女儿湿透狼狈的样子,眼中瞬间溢满了心疼和了然。

“乐乐?你…你这是……”李慧芬的声音带着颤音,快步走过来,放下汤碗,一把拉住许乐冰冷的手,“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快把湿衣服换了!要生病的!”

母亲的手心是温热的,带着常年操劳的薄茧,这份熟悉的温暖,却让许乐一直强撑着的壁垒瞬间崩塌。冰冷、疲惫、失业的屈辱、对父亲公司破产的恐惧、还有刚刚那场如同卖身契般的冰冷交易带来的巨大委屈和悲愤……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妈!”许乐猛地扑进母亲怀里,像个走失了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紧紧抱住母亲温软却同样单薄的身体,失声痛哭。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滚烫地灼烧着皮肤。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压抑而破碎,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乐乐…乐乐别哭…别哭啊孩子…”李慧芬被她哭得心都碎了,眼圈瞬间红了,紧紧回抱着女儿,粗糙的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没事的,没事的,有妈在呢…有妈在…”

许国栋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抱头痛哭的妻女,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眼眶也湿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客厅里只剩下许乐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和窗外依旧哗哗作响的雨声。

过了许久,许乐的哭声才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她被母亲半扶半抱着坐到沙发上,李慧芬手忙脚乱地拿来干毛巾给她擦头发,又去翻找干净的衣服。

许乐靠在沙发里,浑身脱力,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看着父亲颓然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母亲忙碌而焦虑的背影,喉咙里堵得发慌。

“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破碎,“公司……秦墨说的是真的吗?”

许国栋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嘶哑的声音:“乐乐……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

他没有否认。最后的侥幸也被彻底打碎。

“怎么会这样?”许乐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不是说最近有订单吗?”

“那点订单……杯水车薪。”许国栋痛苦地抹了一把脸,“之前扩张太急,贷了太多款……又被人……被人坑了……”他声音艰涩,显然不愿细说那些商场上的龌龊,“银行……下周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还不上……房子……这房子恐怕也……”他再也说不下去,双手再次捂住了脸,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房子也要抵押?许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个虽然老旧却充满了她全部童年和少年回忆的家,这个唯一的避风港……也要没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乐乐,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李慧芬拿着一套干净的旧睡衣过来,强忍着泪水,语气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近乎盲目的坚强,“大不了我们搬去租房子住!妈还能出去多打份工!你爸……你爸总能想到办法的!”她一边说,一边把衣服塞给许乐,“快去换衣服!别真冻着了!”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许乐看着母亲强颜欢笑却难掩焦虑的脸,看着父亲痛苦佝偻的背影,巨大的无力感如同灭顶的海浪,将她彻底淹没。失业的自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非但不能分担,反而成了这个摇摇欲坠家庭的又一份负担。

秦墨那张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和他那句“需要一个挡箭牌”的话语,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原来,那不仅仅是他单方面的“需要”。那也是她,是她的家,在这个绝境里,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浮木。无论她多么抗拒,多么屈辱,这浮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力。

她沉默地接过母亲递来的衣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那间小小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压抑沉重的空气。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慢慢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冰冷的湿衣服黏在皮肤上,寒意刺骨。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细碎的呜咽声。

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父亲意气风发地给她买第一辆自行车;母亲在厨房里忙碌,飘出饭菜的香气;一家人挤在这小小的客厅里看春晚,笑声不断……然后是秦墨的车窗降下,他那张清冷的脸;那件带着他气息的、沉重的羊绒外套;还有他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和他平静吐出的“成交”二字……

过往温馨的碎片,与此刻冰冷的现实,在她脑海中激烈地碰撞、撕扯。青梅竹马的情谊,最终沦为一场赤裸裸的、各取所需的交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酸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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