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暗流裹着碎骨撞向石壁，楚明翊的后背重重磕在凸起的礁石上。他闷哼一声，双臂却将沈清澜护得更紧。怀里的女人面色惨白，右肩箭伤渗出的血丝在幽蓝苔藓映照下像条吐信的毒蛇。
"撑住..."他咬破舌尖，铁锈味混着冰冷的河水灌入喉管。沈清澜散开的发丝缠住他手腕，墨色水草般随着暗流起伏。有瞬间他错觉她要化作泡沫消散，指节不由收紧到发白。
碎石划破蟒袍的声响里，突然混进声微弱的呢喃。"茉莉...根须..."沈清澜的唇瓣擦过他颈侧，气息比地窖里的蛛网还轻。楚明翊愣神的刹那，暗渠转角处的荧光苔藓突然暴涨，照亮前方半掩的铁栅栏。
铜锈味扑面而来时，楚明翊正用肩膀撞开生锈的栅栏门。沈清澜的广袖勾住门环，"嗤啦"撕裂声里露出她肘内侧的月牙疤痕——最新那道结痂处又开始渗血。血珠滴在青砖上，竟顺着砖缝纹路逆流成诡异的虎头形状。
"永和四年的箭伤？"楚明翊盯着砖缝喃喃自语。怀中人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血沫溅在石台中央的茉莉花纹上。整座地窖骤然震动，兵器架的阴影在墙上扭曲成骷髅状，石台裂开的缝隙里传出齿轮咬合的"咔咔"声。
青铜虎符从裂缝中升起时，楚明翊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上面每一道纹路都与沈清澜肘内侧的疤痕走向完全吻合。他鬼使神差地抓住她手腕，将流血的手掌按向虎符凹槽。
"轰！"
幽蓝火柱从石台四周喷涌而出，血雾在空中凝成先帝面容。楚明翊看着幻象中老皇帝翕动的嘴唇，龙袍下的脊背瞬间绷直——那分明是立储大典上先帝对他说的密语！
幻象消散时，半卷桑皮纸从虎符内部弹出。楚明翊展开的手在触到"沈氏女清澜为朕守密十载"的字样时猛地一颤，纸卷落地滚开，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取血记录。最新那条墨迹尚新："景和五年三月初七，取心头血两滴，配解毒方第三味。"
碎石突然从头顶簌簌落下。楚明翊本能地扑在沈清澜身上，后颈被划出的血线滴在虎符表面。青铜器身骤然发烫，北疆地形图在血光中浮现，金色纹路组成个熟悉的形状——苏婉晴锁骨下方那块胎记的轮廓。
"现在陛下知道..."沈清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琥珀色瞳孔在幽光下像两盏鬼火，"为何苏婉晴总熏石楠香？"她说话时齿间还在渗血，手指却精准点在地图某处。那里标注的矿脉走向，赫然与苏丞相上月进献的"祥瑞图"完全重叠。
楚明翊的拳头砸在石台上，指节迸出的血珠溅入地图。金色纹路突然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先帝笔迹："虎符现世日，苏氏谋反时。"他呼吸凝滞的刹那，沈清澜的袖袋突然撕裂，泛黄纸页飘落在他膝头。
和离书。
落款日期是去岁冬至——他毒发最严重那日。
"五年..."楚明翊的嗓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取血时就备好了和离书？"桑皮纸在掌心皱成一团时，他突然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解毒需皇室血脉心头血三滴，景和六年惊蛰前。"
地窖天窗突然映出跳动的火光。麂皮靴踏碎陶罐的声响由远及近，箭囊上苏婉晴绣的平安符在缝隙间若隐若现。楚明翊扯下龙袍内衬包扎沈清澜伤口时，布料撕裂声里竟混着沈家剑法特有的起手式。
"陛下..."沈清澜按住他颤抖的手，染血的指甲在地图某处划出深痕，"护城河通往的从来不是沈家旧宅..."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块里裹着粒金砂，"是先帝留给你的...最后退路..."
追兵的火把照亮整面墙时，楚明翊看见三个死士脖颈上都露出虎形胎记。他暴起挥剑的瞬间，沈清澜突然将虎符拍在他掌心。青铜器身灼穿龙袍烫进皮肉，剧痛中北疆地图竟顺着血脉浮现在他手臂上。
"走！"沈清澜推开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自己却踉跄撞向追兵。楚明翊伸手去捞，只抓住半截撕裂的袖摆。袖中滑落的凤印正巧砸中机关，地窖西墙轰然洞开，露出条布满荧光苔藓的狭道。
火把光影将沈清澜的轮廓钉在墙上。她回头望来的那眼，让楚明翊想起大婚夜被风吹灭的合卺烛。追兵的弩箭已对准她心口，他却看见她唇角微动。
"护城河底..."气音混在箭矢破空声里几乎听不见，"有先帝真正的..."
楚明翊扑过去的身体突然僵住——沈清澜的瞳孔在死亡威胁下彻底变成了琥珀色。这分明是...北疆巫医记载的"金瞳蛊"发作征兆！
楚明翊的指尖刚触到沈清澜冰凉的腕脉，地窖顶部突然炸开碎石。三支弩箭擦着他耳际钉入石壁，箭尾苏家特制的红绸在幽蓝火光中猎猎作响。
"护驾！"他本能地暴喝，嗓音却哑在喉咙里——沈清澜正用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划字。血珠顺着掌纹渗入虎符凹槽，青铜器身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追兵的火把照亮沈清澜半边脸庞。她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睛却亮得惊人："陛下可还记得..."咳嗽打断了她的话，但楚明翊读懂了唇形——那是先帝临终前教他们的暗语。
石台突然裂开更大的缝隙。沈清澜猛地将他推向暗河入口，自己却迎着弩箭站直了身子。楚明翊看见她广袖翻飞间露出的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在荧光苔藓下像星图般清晰。
"回来！"他伸手去拽，却只扯下半片染血的衣角。沈清澜倒退着跌入追兵火把圈时，楚明翊突然发现她后腰绑着的牛皮卷轴——那分明是去年冬祭失踪的北疆布防图！
虎符在掌心剧烈震颤。楚明翊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正诡异地泛出金光，与沈清澜手肘疤痕的纹路完美衔接。追兵的惊呼声中，沈清澜突然笑了："现在陛下总该信了？"她说话时齿间还在渗血，却精准地将火把引向地窖西墙。
"轰隆"一声，暗河入口的闸门突然落下。楚明翊在最后瞬间看见沈清澜被弩箭射穿肩膀，却用染血的手指在墙上画了个完整的虎符纹——正是他腰间玉佩的缺口形状！
水流淹没头顶时，楚明翊突然想起登基那日太庙里缺失的礼器。冰凉的暗河中，虎符烫得他胸口发疼，北疆地图的金线在皮肤下疯狂游走。他终于在窒息前明白——沈清澜这五年来取的根本不是解毒的血，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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