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翊的手指刚碰到水面，幽蓝的荧光就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来。
他猛地缩回手，水珠从指缝间滴落，砸在祭坛的青砖上发出"嗒"的轻响。
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血色在荧光里泛着诡异的紫。
祭坛中央的石台裂着缝，裂缝里卡着半片碎陶。
他弯腰去捡，碎陶边缘割破了指腹。
血珠滚进裂缝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发出"嗡"的震颤。
石台表面的苔藓疯狂生长，眨眼间铺成北疆地图的形状——正是沈清澜最后点给他看的位置。
"金瞳蛊..."楚明翊盯着苔藓地图上突然凸起的金线，喉咙发紧。
那些金线正顺着纹路往他站的方向蔓延，像活物般扭动着。
他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根断柱。
柱身雕刻的虎纹硌得他生疼，却让他想起沈清澜手肘内侧的月牙疤。
暗河的水声突然变得很近。
楚明翊转头，看见水面浮起个模糊的影子。
影子渐渐清晰，是沈清澜大婚那夜的模样。
铜镜前的她正在摘凤冠，珠钗晃动的光影里，他看见镜中自己冷漠的背影。"殿下。
"水影里的沈清澜突然开口，声音和现实重叠。
楚明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分明是虎符在读取他的记忆。
水影中的沈清澜从妆奁底层取出根玉簪，簪头雕着朵将开未开的茉莉。
现实中的楚明翊突然摸向自己袖袋。
五年前毒发那日醒来，枕边就躺着这么根玉簪。
太医说多亏簪中藏着半粒解毒丹，他才捡回条命。
水影里的沈清澜正用簪尖挑破自己指尖，血珠渗进茉莉花蕊。
"解药..."楚明翊的拳头砸向水面，幻象碎成千万光点。
那些光点却不消散，反而凝聚成新的画面——沈清澜被铁链锁在刑架上，三个脖颈带虎形胎记的死士正往她心口扎针。
针尖带出的血珠浮在空中，凝成先帝笔迹："苏氏女婉晴，北疆细作。
"
楚明翊的呼吸窒住了。
画面突然切换成苏婉晴为他系平安符的场景，她指尖在符角绣的暗纹，此刻在血光中清晰可辨——正是北疆密文里的"蛊"字。"假的！
"他挥剑斩向血诏投影，剑锋却穿过虚影劈在石台上。
火星迸溅的瞬间，祭坛四角的陶俑突然齐刷刷转头。
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水，黑水落地变成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永和四年至今的取血记录。
最新那条墨迹未干："景和六年三月初八，取心头血三滴，配金瞳蛊解方。
"日期旁画着个简易地图，标注处正是苏婉晴的寝殿。
楚明翊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五年来沈清澜每次取血后苍白的脸、苏婉晴总在此时送来的"安神汤"、还有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毒发症状...碎瓷般的记忆突然严丝合缝。"沈清澜！
"他吼声在祭坛里撞出回音。
金线突然暴长，缠住他脚踝往石台拖。
挣扎间他摸到腰间玉佩——缺的那角正对上沈清澜在墙上画的虎符纹。
玉佩按进凹槽的刹那，整座祭坛响起锁链晃动的"哗啦"声。
金线爬上他手腕，在皮肤表面烙出和沈清澜肘内一模一样的疤痕纹路。
楚明翊突然明白这是什么——皇室血脉禁制。
先帝为防止子孙通敌设下的枷锁，中蛊者靠近禁制就会...
远处传来铃音，清脆得刺耳。
楚明翊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刑堂提审死囚的讯号，而铃音节奏分明是金瞳蛊发作时的镇痛咒。
他疯狂撕扯金线，线纹却越缠越紧，最后在他腕间凝成副镣铐形状。
石台突然裂开，升起个玉匣。
匣中躺着根带血的茉莉玉簪，簪身刻着两行小字："解药需活取，陛下可舍得？
"楚明翊想起幻象里沈清澜挑破指尖的画面，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她这五年取的从来不是毒血，而是混着她心头血的解药！
铃音越来越急，夹杂着模糊的喝令声。
楚明翊发狠扯断两根金线，血顺着镣铐纹路滴进玉匣。
匣底"咔"地弹开，露出张被血浸透的桑皮纸。
纸上先帝印玺旁，按着个熟悉的血手印——大小正好是沈清澜的。
"虎符现世日..."楚明翊念到一半突然噤声。
纸背透出的地图上，苏婉晴寝殿的位置标着个红圈，圈内小字让他浑身发冷："蛊母栖息处。
"
铃音戛然而止。
楚明翊抬头，看见祭坛穹顶的破洞外飘过缕红绸——正是苏家箭囊上那种。
他抓起玉簪扎向金线，簪尖触到线纹的瞬间，整座祭坛突然响起沈清澜虚弱的气音："...快走..."
楚明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祭坛穹顶的红绸在幽蓝荧光中翻卷，像极了五年前那场宫变时燃烧的帷幔。
他忽然记起苏婉晴总爱在箭囊系这种红绸——"保平安的"，她当时笑得像蘸了蜜的刀尖。
玉匣里的桑皮纸突然自燃，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石台底部暗刻的铭文。
楚明翊扑过去用袖子拍打，火星溅到腕间金线镣铐上，竟发出铁器淬火般的"嗤"声。
焦糊味里混着丝茉莉香，他低头看见自己袖口沾着片干枯的花瓣——是今早苏婉晴"不小心"打翻在他案前的香炉灰里藏的。"三刻钟。
"远处铃音突然变调成催命般的急响，楚明翊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是刑堂水刑计时的规矩，三刻钟足够让人在窒息边缘徘徊七次。
他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的刹那，金线镣铐竟松动了一分。
石台裂缝里突然渗出黑水，水面倒映出沈清澜被按进水牢的画面。
她散开的头发像泼墨般在水中浮动，左手却死死攥着什么。
楚明翊瞳孔骤缩——那是半块虎符！
水影中的沈清澜突然抬头，被水泡肿的嘴唇开合着说了三个字。
没有声音，但楚明翊看得浑身发冷："看平安符。
"
腰间香囊突然发烫。
楚明翊扯开苏婉晴绣的平安符，内衬夹层露出半片薄如蝉翼的皮纸。
皮纸遇血显形，竟是北疆军营的布防图，角落印着苏家独有的朱砂纹。
他胃里翻涌着想起今晨苏婉晴为他系香囊时，指甲"无意"划过他结痂的伤口。
祭坛四角的陶俑突然齐声尖啸，黑水凝成箭矢朝他射来。
楚明翊挥剑格挡的瞬间，腕间金线突然暴长缠住剑刃——这禁制竟在护主！
黑水箭撞上金线炸开，飞溅的液体腐蚀得青砖嘶嘶作响。
他趁机用玉簪挑开镣铐关节处，簪尖"咔"地卡进机关凹槽。地面突然倾斜。
楚明翊滚进突然出现的暗道时，最后看见的是石台底部完整的铭文："金瞳现世日，虎符归位时。
"暗道里弥漫着熟悉的药苦味，是他这五年每夜梦魇后，沈清澜总逼他喝下的安神汤气息。
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
楚明翊反手去摸却抓到把潮湿的头发，下一秒整个人被拽进刺骨的水流。
他在窒息中听见沈清澜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平安符背面..."水流突然变向，他重重撞上块刻着虎头纹的青铜板。
微光中浮现出沈清澜被铁链吊起的身影，行刑者手里的银针正往她心口第三根肋骨下扎——那是取心头血的位置。
楚明翊的嘶吼被水流吞没，青铜板却因他的撞击缓缓移开，露出后面半幅血绘的北疆王庭地图。
地图上被朱砂圈出的密道出口，赫然通向苏婉晴的梳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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