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楚明翊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两个。一个执剑而立，另一个掐着苏婉晴尸体的脖子。他后退半步，靴底碾碎了几片琉璃碎片。
"装什么装？"掐着脖子的那个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铁器，"你心里明明恨不得亲手掐死她。"影子猛地收紧手指，苏婉晴尸体的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执剑的影子横跨一步挡在楚明翊面前。月光穿过它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剑影。"蛊毒在侵蚀你的神志。"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听它的。"
祭坛四周的血脚印突然开始移动。三寸金莲的印迹像活物般爬向青铜柱，在石阶上拖出黏稠的血痕。楚明翊锁骨下的虎形凸起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暴戾的影子松开苏婉晴，转身时带起一阵腥风。"五年了，"它咧开的嘴角几乎碰到耳根，"你每天早朝看着沈清澜坐在珠帘后面，心里想的难道不是掀开那层纱？"影子突然扑到楚明翊面前，腐烂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就像掀她盖头那样——"
剑影劈开两人之间的空气。肃立的影子手腕翻转，剑尖抵住暴戾影子的咽喉。"退后。"剑身嗡鸣震落几点锈迹，"他当年没掀盖头不是因为不想。"
楚明翊突然弯腰干呕。掌心血痕已经蔓延到小臂，金色纹路在皮下蠕动。他抬头时，青铜柱表面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渐渐凝成沈清澜的轮廓。
"陛下。"柱中虚影轻声唤道。这个声音让两个影子同时僵住。虚影的手指穿过青铜表面，指尖悬在楚明翊心口上方三寸处。"平安符......"
暴戾影子突然暴起。它撕开自己的胸膛抓出一把黑雾，雾中浮现出东宫婚房的场景——十八岁的楚明翊醉醺醺踹开房门，看都没看床边坐着的新娘，抓起合卺酒一饮而尽。
"你连她长什么样都懒得看！"黑雾里的画面变成楚明翊摔门而去的背影，盖头下的沈清澜慢慢自己掀开红纱，眼角有泪光闪动。
肃立影子突然刺出一剑。暴戾影子侧身躲闪时，腰间银铃掉在地上。铃铛滚到楚明翊脚边，突然自动摇晃起来。
"......记住子时三刻......"沈清澜的声音从铃铛里飘出来，混着细微的电流杂音，"琉璃盏下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传出一声婴儿啼哭。
两个影子同时扑向银铃。暴戾影子抢先抓住铃铛，却被肃立影子斩断手腕。断手落地时还在抽搐，五指死死攥着银铃不放。
楚明翊盯着那只断手。手腕断面渗出金蓝色的血，滴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虫须。他忽然想起沈清澜生产那晚，接生嬷嬷端出来的铜盆里也漂着类似的荧光。
"原来如此。"肃立影子突然收剑归鞘，"蛊母选中的从来就不是——"
暴戾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啸。它残缺的身体暴涨数倍，阴影完全笼罩住楚明翊。"晚了！"它张开黑洞般的嘴，"等子时三刻蛊毒发作，你就会变成和我一样的——"
青铜柱轰然炸裂。沈清澜的虚影化作万千光点涌入楚明翊心口。他锁骨下的虎形凸起突然睁开第三只眼睛，金光如利箭穿透暴戾影子的胸膛。
影子发出非人的嚎叫。它的身体像被火烤的蜡般融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虫卵。每颗卵里都蜷缩着缩小版的楚明翊，有的在批奏折，有的在练剑，最多的还是站在珠帘外望着沈清澜的背影。
肃立影子突然把剑插进楚明翊脚边的地面。"选吧。"它指向满地虫卵，"继续当被蛊毒操控的傀儡，"剑锋一转指向自己心口，"或者亲手斩断执念。"
楚明翊弯腰捡起银铃。铃舌上沾着血渍，凑近能闻到沈清澜发间的茉莉香。他想起登基大典那天，沈清澜凤冠上的珍珠帘子被风吹起，她隔着晃动的珠光对他笑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笑。
"我选......"楚明翊握紧银铃，虎形凸起处的眼睛突然流下一滴金色的泪，"第三种。"
他猛地将银铃砸向青铜柱碎片。铃铛碎裂的瞬间，所有血脚印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组成巨大的虎形图案。图案中心浮现出沈清澜临终前用血写的"饮尽仇人血"五个字，每个笔画都在往下滴着金蓝色的液体。
肃立影子突然笑了。它反手一剑刺穿自己胸膛，剑尖从背后穿出时带出一串银铃般清脆的响声。"记住，"它的身体开始消散，"子时三刻的钟声响起前......"
暴戾影子发出最后的嘶吼。它扑向楚明翊时，苏婉晴的尸体突然坐起来，无头的脖颈喷出漫天血雾。血雾中浮现出先帝的虚影，老人手里捧着个琉璃盏，盏中漂浮着个月牙形的胎儿。
楚明翊锁骨下的第三只眼突然金光大盛。光芒中，他看见五年前的婚房里，自己其实在门缝外站了整整一夜。而沈清澜天蒙蒙亮时自己掀开盖头，对着空荡荡的房门轻声说了句："谢谢。"
银铃碎裂的脆响在祭坛上炸开，楚明翊虎口被碎片划出的血痕突然发烫。金蓝色的血滴在青铜碎片上，竟像活物般扭动着组成一行小字："子时三刻，琉璃盏碎"。
暴戾影子的残躯突然抽搐起来，虫卵里的小人齐声尖叫。肃立影子消散前最后一片衣角扫过楚明翊脸颊，带着冰凉的触感和淡淡的墨香——那是沈清澜批奏折时常用的松烟墨气味。
"你早就知道。"楚明翊盯着满地蠕动的虫卵，突然抬脚碾碎最近的一颗。卵液溅在他靴尖上，浮现出沈清澜难产那夜的画面：她死死攥着床幔的手突然松开，对着虚空说了句"孩子给他"。
祭坛东南角的青铜碎片突然悬浮起来，拼成半面残镜。镜中映出东宫偏殿的雕花窗棂——正是楚明翊这五年来夜夜伫立的位置。镜面泛起涟漪时，他听见自己从未说出口的喃喃自语："要是当年看一眼......"
苏婉晴无头的尸体突然抓住他的脚踝。断颈处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细如发丝的金线，线头如蛇般钻进他裤管。楚明翊挥剑斩断金线，断开的线头却发出沈清澜的声音："陛下......小心......"
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青铜柱的基座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埋着的琉璃盏碎片。每片碎琉璃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楚明翊在御书房摔碎的茶盏，沈清澜临终前打翻的药碗，还有先帝手中那个浮着月牙胎儿的诡异器皿。
虎形凸起的第三只眼突然转动，金光锁定了某块特殊的碎片。楚明翊伸手去抓的瞬间，碎片里传出婴儿咯咯的笑声。他的指尖刚碰到琉璃表面，整座祭坛突然下沉三尺，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
"时辰到了。"暴戾影子最后一点残渣渗入地缝，声音却从每个铃铛里同时传出，"听听你儿子怎么死的——"
所有铃铛无风自动。刺耳的铃声中，楚明翊看见接生嬷嬷抱着襁褓走向后院的古井。沈清澜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追到廊下，却被突然出现的苏婉晴拦住。铃铛声骤停的刹那，井底传来"咚"的闷响。
楚明翊的剑突然自己飞出去，钉在祭坛正中央。剑柄上缠着的褪色红绸展开，露出沈清澜绣的平安符——正是她生产前夜，偷偷系在楚明翊佩剑上的。符咒背面用血写着："子时三刻，井边柳树"。
青铜镜突然炸成粉末。粉末在空中组成一个更清晰的画面：五岁的太子踮脚去够琉璃盏，被暗处伸出的手推了一把。楚明翊看清那只手的手腕上，赫然长着和他的虎形凸起。
"不是蛊母......"他低头看自己开始泛金光的掌心，突然明白了什么。暴戾影子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你以为斩断执念就能解脱？那孩子身上流着的可是——"
祭坛底下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隆声。楚明翊脚下的石板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上刻满相同的虎形图案，每个图案的第三只眼都在渗血。最深处传来水声，还有......微弱的，像是婴儿拍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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