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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血色囚衣

废后不争,陛下却悔了

刑部天牢的石阶结着薄冰,沈清澜踩着碎玉般的冰碴往下走。玄狐裘斗篷被地牢里窜出的阴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她连换衣的时间都没有。晚翠举着的宫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明明灭灭,将狱壁上渗出的水珠照得像缀满墙的眼泪。

"娘娘,前面就是死牢了。"狱卒甲恭敬地垂首,腰间的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响。这声音让沈清澜想起冷宫那扇生锈的铁门,每次开关都会发出同样刺耳的动静。

越往下走,血腥味和霉味越重。有犯人在黑暗中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野兽。沈清澜突然停住脚步,晚翠的灯笼光照见墙上斑驳的暗红——那是常年泼洒血水留下的痕迹。

"苏婕妤在哪间?"她的声音比地牢的石板还冷。

狱卒乙哆嗦着指了指最深处那扇铁门:"回娘娘,就、就在最里面。方才她发了疯似的撞墙,小的们......"

"开门。"沈清澜打断他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绣的缠枝莲纹样。这是三年前她被罚入冷宫前常穿的衣服,如今翻出来穿,布料已经有些发脆。

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吱"的呻吟,锈蚀的铁锁落地时溅起一片尘土。宫灯的光刺破黑暗,照亮了蜷缩在稻草堆里的人影。苏婉晴穿着囚服,发髻散乱,露出的脖颈上有青紫的掐痕,不知是自己弄的还是狱卒所为。

听见动静,她突然抬起头。原本明媚的杏眼此刻布满血丝,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哟,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是来送妹妹上路的吗?"

沈清澜挥退左右,晚翠懂事地守在门外,将灯笼挂在铁栅栏上。橙黄的光笼罩着狭小的牢房,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扭曲成怪诞的形状。

"为什么要撞墙?"沈清澜问。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握着袖中匕首的手指已经泛白。这把淬毒的匕首是楚明翊五年前送她的防身之物,如今竟可能用在他昔日心尖上的人身上。

苏婉晴嗤笑一声,突然踉跄着扑到栏杆前,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柱。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稻草屑,手腕上的铁镣磨出了血痕:"撞墙?姐姐太小看我了。我苏婉晴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混杂着某种甜腻的脂粉香,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醉流霞"香膏味。沈清澜看着她干裂的嘴唇,想起三年前宫宴上,这个女人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舞衣,在楚明翊面前翩然起舞的模样。那时她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每走一步都流光溢彩。

"苏家已经倒了。"沈清澜缓缓开口,目光扫过牢房角落那个破了口的陶碗,里面盛着半碗冷掉的糙米饭,"你父亲被削爵流放,兄长战死沙场的抚恤金也被追缴。你现在只是个罪妇,没什么能威胁到别人了。"

苏婉晴的脸猛地一白,随即爆发出刺耳的笑声:"罪妇?姐姐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跪在麟德殿前替我求情?哦对了,那时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不像我......"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栏杆,几乎要贴到沈清澜脸上,"......不像我,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潮湿的呼吸扑在沈清澜脸颊上,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腰抵住了冰冷的墙壁。牢房里太暗,苏婉晴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着幽光,像暗夜里觅食的狼。

"你想说什么?"沈清澜的心跳有些乱。她突然后悔独自前来,楚明翊今晚的反常举动和苏婉晴此刻的诡异态度,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有种身陷囹圄的窒息感。

苏婉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等她再抬起头时,嘴角竟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沈清澜瞳孔骤缩——她在来之前就服了毒?

"姐姐可知......三年前你兄长被诬陷偷盗玉玺,是谁在背后主使?"苏婉晴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容越发诡异,"你以为真的是我父亲?他不过是只替罪羊罢了。"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沈清澜的后颈。她想起兄长入狱前那个深夜,冒着大雨翻墙来找她,浑身湿透跪在地上说:"小妹,我没有偷玉玺,是有人陷害我!"那时他眼里的绝望,和此刻苏婉晴的疯狂惊人地相似。

"是谁?"沈清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知道自己正在靠近一个可怕的真相,一个可能颠覆她所有认知的真相。

苏婉晴突然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这是她身上唯一还保留的首饰,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海棠,是楚明翊登基那年赏她的。她将锋利的簪尖抵在自己喉头,白的脖颈被划出一道血痕。

"放我出去。"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你永远别想知道真相。"

沈清澜看着那支微微颤抖的金簪,又看看苏婉晴决绝的眼神。宫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个来自地狱的索命鬼。

"我做不到。"沈清澜缓缓摇头,"你犯下的罪,足以株连九族。皇上能留你全尸,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恩典?"苏婉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簪尖又往下压了几分,血珠顺着脖颈滑进囚服领口,"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会有恩典?姐姐你真是天真得可怜!你以为他突然宠幸我,是真的喜欢我吗?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我对付苏家!"

"你说什么?"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楚明翊昨夜通红的眼眶,想起他说"都是朕做的"时的悔恨,难道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苏婉晴突然凄厉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惊得远处的犯人发出一阵骚动:"还不明白吗?沈清澜,你和我,从来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需要苏家的兵权时,就让你做皇后;他想铲除苏家时,就假意宠爱我冷落你!你真以为冷宫那三年,他是身不由己?"

沈清澜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袖中的匕首。冷宫的日日夜夜在眼前闪过——冬至夜冻裂的水缸,除夕夜熄灭的炭火,还有每个月"意外"送来的馊掉的饭菜。如果这些都不是苏婉晴所为,那会是谁?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要是想害我,直接赐死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赐死?"苏婉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簪尖在脖子上划出更深的血痕,"他舍不得!沈清澜,你真以为他对你只有利用吗?他看你的眼神,连我这个枕边人都觉得恶心!明明那么喜欢你,却要装作毫不在意;明明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却要亲手把你扔进冷宫......"

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沈清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藏书阁里的《洛神赋》,城门口的护身符,上元节的糖画......还有昨夜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你撒谎!"沈清澜厉声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不过是想挑拨离间!"

苏婉晴突然停止了笑,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我没必要撒谎。反正我就要死了,拉着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起下地狱,不是挺好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用没拿簪子的手展开。昏黄的灯光下,沈清澜认出那是楚明翊的笔迹——苍劲有力,带着帝王特有的不容置疑。

"这是三年前的密信,"苏婉晴将信纸举到栏杆外,声音轻得像梦呓,"上面写着'苏家势力已除,太子妃暂且安置冷宫,待风波平息再接回'。可惜啊,你的陛下大概没想到,这封信会落到我手里。"

沈清澜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纸,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信纸右上角有个小小的火漆印,印着楚明翊的私章——那是她亲手刻的"明澜"二字,取他名字里的"明"和她名字里的"澜"。

"为什么......"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恨你。"苏婉晴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毒,像淬了冰的刀子,"我恨你明明不屑他的宠爱,却总能轻易得到他的心;我恨你明明身处冷宫,却还是他心头的朱砂痣;我更恨......"

她突然拔高声音,猛地抓住沈清澜的手腕,将那张密信塞进她手里:"我更恨你们明明互相喜欢,却要彼此折磨!现在他以为苏家倒了就能抱得美人归,我偏要让他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沈清澜的手指触到信纸,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密信飘落在地,楚明翊的字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看着苏婉晴脖颈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真的想死,并且要死在她面前。

"你疯了!"沈清澜试图夺下她手中的金簪,却被她死死抓住手腕。苏婉晴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我是疯了!"苏婉晴的脸上溅满了血,笑得疯狂而绝望,"沈清澜,你记住,是你亲手把他推开的!是你......"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将沈清澜往自己这边一拉,同时将金簪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沈清澜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在冰冷的栏杆上,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她眼睁睁看着金簪没入苏婉晴胸前,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溅了她满脸满身。

"不——!"

凄厉的惊呼声从门外传来。沈清澜回过头,看见楚明翊站在牢房门口,龙袍凌乱,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显然是冒雨赶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苏婉晴缓缓倒下,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沈清澜僵在原地,脸上温热的血和身上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在地,在石板上晕开一朵妖冶的花。

楚明翊猛地冲过来,一把将沈清澜揽进怀里。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掌心的温度透过沾满血水的衣衫传过来,烫得她几乎要燃烧起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在她身上扫视,像是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

沈清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冷宫里那些个寒冷的夜晚,她曾无数次梦见这个怀抱,可当梦想成真时,带来的却只有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抬起手,沾满苏婉晴鲜血的手指轻轻抚上楚明翊的脸颊。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陛下,"沈清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将人溺毙的冰冷,"她刚才......给了我一封信。"

楚明翊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信呢?"

沈清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牢房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三更天了,这漫漫长夜,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她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上元节,楚明翊也是这样抓住她的手腕,带她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上。那时他的笑容干净得像阳光,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清澜,等我登基,一定废了选秀,只你一个皇后。"

"清澜,等我扫平北狄,就带你归隐江南。"

"清澜,等......"

所有的誓言都还言犹在耳,可那个许下誓言的人,却亲手将她打入地狱,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如今他又想故技重施,用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来抹去所有伤害吗?

沈清澜缓缓低下头,看着被血染红的衣襟。那里还残留着苏婉晴最后的温度,还有她那句疯狂的诅咒——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是啊,有些伤害,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楚明翊,我们完了。"

楚明翊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紧紧地抱住沈清澜,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哀求:"不,清澜,不要说这种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沈清澜的发间,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迟到了三年的怀抱里。只是那颗曾经为他跳动的心,此刻已经冷得像一块石头,再也捂不热了。

远处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天快要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可对沈清澜来说,她的世界,早在三年前那个寒冷的雪夜,就已经彻底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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