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兜头泼来时,沈清澜呛得肺管子都疼。
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她费力睁开一条缝,视线里全是晃动的水纹。脖子以下都泡在水里,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激得她牙关不停打颤。肩头的伤口被泡得发白,疼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肉。
"咳...咳咳..."她想抬手抹把脸,手腕却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低头一看,粗重的铁链缠在脚踝上,另一头固定在囚笼底部,锈迹斑斑的铁环磨得皮肤生疼。
这是个约莫一人高的铁笼子,四壁都是拇指粗的栏杆,底下没封口,直接浸在水里。沈清澜试着往起站,水漫到胸口位置,冰凉的液体压迫着肺部,每呼吸一次都觉得吃力。
"什么人?"她哑着嗓子喊,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荡开,传回阵阵回声。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潮湿的石壁上偶尔会闪过几点幽蓝的磷光,像鬼魅的眼睛。水滴声滴答滴答响个不停,还有远处传来的暗流涌动声,哗啦啦地,听得人心头发慌。
沈清澜靠在冰冷的铁栏杆上喘息,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记得被洪水卷走,记得那个长得像蛇又不是蛇的黑影,记得虎符从掌心滑落...
等等,虎符!
她猛地低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四处摸索。囚笼不大,两步就能摸到边。当她的手划过笼门门闩时,突然碰到个温热的东西。
借着石壁上微弱的磷光,沈清澜看清了——是那枚虎符!它半嵌在囚笼的锁孔里,符身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像烧红的烙铁浸在水里,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这是怎么回事?虎符怎么会自己跑到锁孔里去?
她刚想伸手把虎符抠出来,黑暗中突然传来"嗖"的一声轻响。
沈清澜浑身一僵,下意识缩起脖子。只见一支燃烧的火把划破黑暗,旋转着落在囚笼外的石台上,火光"腾"地一下窜起来,照亮了周围三丈见方的空间。
溶洞中央是个深潭,她的囚笼就悬在潭水中央,用铁链吊在头顶的钟乳石上。周围的石壁上垂下来无数奇怪的石笋,长短不一,在火光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水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随着火把的燃烧微微晃动。
而在火把光圈的边缘,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件深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身材很高大,手里拄着根一人多高的长杖,杖头镶嵌着颗拳头大的、不知名的宝石,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绿光。
沈清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这人是谁,肯定和她被关在这里脱不了干系。
"你是谁?"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神秘人没说话,只是缓缓朝囚笼走来。随着他的靠近,沈清澜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陈年的灰尘混合着草药的气息。
走到火把旁边时,神秘人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沈清澜屏住了呼吸——兜帽的阴影下,是一张青铜面具,遮住了整张脸。面具打磨得很光滑,中央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苍鹰图案,鹰嘴犀利,眼神锐利,正是沈家世代相传的纹章!
沈清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差点喊出声来。
"沈...沈家纹章?"她震惊地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我们家的纹章?"
神秘人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嗓子干涩得厉害。"三百年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苍老,"沈家血脉终于回来了...带着信物回来了..."
"信物?你说虎符?"沈清澜皱眉,"那是皇家兵符,怎么会是你们的信物?"
"皇家兵符?"神秘人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小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少。可惜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举起手中的长杖,轻轻敲击着地面。"哐...哐...哐..."沉闷的声响在溶洞里回荡,让人心头发紧。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清澜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抓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抓?"神秘人似乎觉得很有趣,又笑了起来,"我等了三个世纪,终于等到正统血脉出现,怎么会是'抓'呢?"他顿了顿,青铜面具转向沈清澜,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双透过面具孔洞的眼睛,似乎正紧紧盯着她,"你应该叫我'守窟人',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
沈清澜一愣。守窟人?宿命?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父亲去世前从未提过什么家族秘辛,更没说过有什么"守窟人"的存在。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脚下的囚笼突然猛地一晃!
"哗啦!"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整个笼子开始缓缓下沉!
"怎么回事?!"沈清澜惊呼一声,本能地抓住头顶的栏杆。冰冷的河水迅速漫过胸口,涨到了脖颈,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呼吸。
"别紧张。"守窟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只是让你看样东西。"
沈清澜屏住呼吸,顺着守窟人长杖所指的方向看向水底。火把的光线透过晃动的水波照下去,她看清了水底的景象,瞬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水底的岩床上,盘绕着一具巨大的蛇类骸骨!骸骨直径差不多有水桶粗细,巨大的头颅骨歪斜地躺在一边,空洞的眼眶对着囚笼的方向,看起来格外阴森。最奇怪的是,这具蛇骨竟然长着类似人手的爪子,每根指骨都有小臂那么长,尖端透着惨白的寒光。
而在蛇骨旁边,散落着数十卷残破的竹简,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其中一卷恰好翻了过来,沈清澜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兵法"两个大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苍鹰印记——那是沈家家传的特殊标记!
"这...这是什么?"沈清澜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蛇骨?还有那些竹简......"
"那是守护沈家秘藏的镇水灵蛇遗骸,"守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三百年前,它为了保护秘藏,和背叛者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同归于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那些是沈家兵法残卷,记载着我们先祖毕生的军事智慧。"
沈清澜脑子"嗡"的一声,无数信息碎片在脑海里冲撞。镇水灵蛇?背叛者?沈家秘藏?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什么秘藏?谁是背叛者?"她急切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窟人正要回答,突然停住了。他猛地转向溶洞入口的方向,身体绷得笔直,像是在戒备什么。
沈清澜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怎么了?
周围的水流声似乎消失了,整个溶洞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火把的光芒明明灭灭,映在石壁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沈清澜感到胸前一阵灼热。她低头一看,只见锁孔里的虎符突然红光暴涨,符身上浮现出细密的金色文字,像是活过来一般在幽暗中游走!
"终于..."守窟人发出一声激动的叹息,"血脉共鸣激活了密文!沈家军防图终于要重现人间!"
"军防图?"沈清澜愣住了,"虎符里藏着军防图?"
"兵符只是表象!"守窟人急切地说道,"苏丞相之所以处心积虑想要虎符,要的根本不是调兵之权,而是藏在虎符指引下的沈家军防图!那是三百年前,我们沈家先祖为保家国,耗费毕生心血绘制的天下防御图!"
苏丞相?苏婉晴的父亲?
沈清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苏婉晴针对自己,只是因为后宫争宠,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的阴谋!
"三百年前,苏家先祖就是沈家最信任的管家,"守窟人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是他背叛了沈家,引狼入室,才导致我们家族......"
话音未落,一支闪着幽蓝光芒的弩箭突然穿透水帘,像一道闪电般射向守窟人!
"小心!"沈清澜失声惊呼。
守窟人反应极快,猛地向旁边躲闪,但已经晚了。弩箭精准无误地射入他的咽喉,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守窟人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黑色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涌出,顺着青铜面具的边缘滴落,落在地上发出"嘀嗒"声。
"呃...你..."他艰难地转头,看向溶洞入口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甘。
"噗通"一声,守窟人的长杖掉在水里,溅起一圈涟漪。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下,激起大片水花。
就在他临倒下的最后一刻,守窟人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指蘸着脖子上流出的黑血,在身后的石壁上快速划下了一个字——
苏!
紧接着,一阵清脆而阴冷的笑声从溶洞入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姐姐真是好本事,"苏婉晴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竟能找到这三百年没人发现的地方。"
沈清澜猛地抬头,只见火光中,苏婉晴穿着一身紧身黑衣,手里握着一架精巧的弩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她身后跟着四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弩箭,箭头闪着寒光,对准了囚笼里的沈清澜。
"你跟踪我?"沈清澜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婉晴走到守窟人的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他,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姐姐带着这么贵重的信物,妹妹怎能放心让你一个人'玩'呢?"她抬起头,看向囚笼里的沈清澜,眼神贪婪地盯着锁孔里红光闪烁的虎符,"父亲说得没错,虎符果然在这里。有了沈家军防图,这天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囚笼里的虎符突然红光大盛!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溶洞,连水底的巨蛇骸骨都被映得通红。更诡异的是,那具沉寂了三百年的蛇骨,竟然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沈清澜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虎符中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苏婉晴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脸色一变。"还愣着干什么?"她厉声对身后的黑衣人喝道,"快把虎符给我取出来!"
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拿出工具准备打开囚笼。
沈清澜紧紧盯着那具晃动的蛇骨,手心全是冷汗。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有种感觉,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