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电视屏幕的光线明明灭灭，映在一家四口的脸上。

　　王也占据了长沙发的一角，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垫里，眼睛半阖着，仿佛随时能滑入梦乡。

　　小木头坐在单人沙发里，安静地翻着一本厚重的专业书。

　　乐乐则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手机刷得不亦乐乎。

　　林笑笑挨着王也坐着，膝盖上摊着她的平板电脑。

　　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脸庞，手指不时滑动。她最近看的“娱乐消遣”内容，画风明显变了。

　　“哎，王也。”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快要睡着的丈夫。

　　“嗯？”王也懒洋洋地掀开一点眼皮，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林笑笑把平板往他那边侧了侧，屏幕上正暂停着一个画面：一个穿着古朴道袍的动画角色，脚踏罡步，双手掐诀，周身环绕着玄奥的符文光晕，显然是在施展某种阵法。

　　“你看这个，”林笑笑指着屏幕，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讨论剧情的轻松，“这阵法搞得声势浩大的，特效花里胡哨的……跟你以前给我们变那个‘硬币穿杯子’的‘魔术’，是不是有点像原理？感觉都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能影响东西的劲儿？”

　　王也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炫目的光效上，又缓缓移到妻子看似随意却隐含探究的侧脸上。

　　客厅柔和的灯光下，她耳廓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心中那根微妙的弦，被她这句状似无心的“像不像”轻轻拨动了一下。

　　但他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含混地评价：“差……差远了。我这顶多算哄小孩的手快，人家那是神仙手段，特效拉满。”

　　“都是编出来唬人的，哪有那么玄乎。”

　　他伸手把平板往她那边推了推，身体又往沙发深处缩了缩。

　　林笑笑收回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换了个视频。

　　这次是一部异能题材的美剧片段，主角正凝神盯着远处桌上的一个水杯，那水杯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稳稳飞到他手中。

　　“啧，”林笑笑发出轻微的感叹，目光状似无意地飘向对面安静看书的王慕林，“乐乐，你还记不记得你哥小时候？那手才叫一个‘巧’呢。他坐在地毯这边玩，想拿茶几那头的饼干桶，小手就那么一伸……”

　　她模仿着小孩的动作，虚空抓了一下，“嘿，那饼干桶就跟长了腿似的，自己‘哧溜’滑过来，正好落他怀里！可省事了，比这个电视里演的还利索！小木头，妈说的对吧？”

　　王慕林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半秒。

　　他抬起头，迎上母亲笑意盈盈、却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少年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王也原本半阖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了，眼神清明了些许，带着一种“你又来”的了然和无奈。

　　他清了清嗓子，赶在儿子开口前接过了话头：“咳！小孩子嘛，手脚麻利点不是很正常？什么手巧不手巧的，那饼干桶底下肯定有油，滑！”

　　“爸，你这就有点双标了啊！”一直低头刷手机的乐乐突然抬起头，笑嘻嘻地插话，“我哥那饼干桶的事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地毯上哪来的油？而且那桶是直着滑过来的，跟被线扯着似的！还有上次，我书桌上的作业本明明在左边，我哥在右边写作业，我说‘哥帮我递一下’，他头都没抬，那本子就‘嗖’飞他手里了！这手眼协调也太超神了吧？”

　　她眨巴着大眼睛，故意看向王也，“爸，你说这算不算‘炁’……呃，算不算特异功能啊？”

　　“王乐遥！”王慕林终于忍不住，低声警告了一句妹妹的名字，耳根微微泛红。

　　王也则直接抄起手边的一个抱枕，精准地朝乐乐丢了过去：“就你话多！作业写完了吗？没写完赶紧去！再在这儿瞎起哄，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乐乐敏捷地接住抱枕，抱在怀里咯咯笑，一点不怕父亲的威胁：“略略略，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吧？”

　　客厅里一时充满了乐乐的笑闹声和王也佯装恼怒的呵斥，小木头无奈地摇头，重新低头看书，只是书页半天没翻动一页。

　　林笑笑坐在风暴中心，看着眼前这熟悉又带着点新滋味的家庭“闹剧”，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温柔的笑意。

　　她没再追问，也没去捡回被王也扔开的平板。王也那番“手眼协调好”、“巧合”的论调，在她听来，和他过去的“魔术”、“运气好”一样，都是糊弄人的糖纸，包裹着他不愿言明的真相。

　　她只是侧过头，看着王也为了掩饰那瞬间的紧张而故意板起脸训斥女儿的样子，看着他训斥完乐乐后又下意识瞟向自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心虚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信我，好不好？

　　林笑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王也放在沙发上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干燥温暖。

　　王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训斥乐乐的声音也顿住了。

　　“好了好了，”林笑笑声音温软，带着点哄劝的意味，目光扫过闹腾的女儿和略显不自在的儿子，最后落在丈夫带着点别扭的脸上，“乐乐别闹你爸了，小木头看书呢。都早点休息吧。”

　　她捏了捏王也的手心，力道很轻，带着安抚。

　　王也紧绷的肩线，在她手指的温度和话语的安抚下，悄然松弛下来。

　　他反手回握住妻子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和依赖。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低声嘟囔了一句：“……就是，都消停点。”

　　窗外的夜色渐浓，客厅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电视屏幕早已暗了下去，只有乐乐偶尔刷手机发出的细微亮光和王慕林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林笑笑靠在王也肩头，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恒定的暖意，以及那份无论他是什么人，都始终如一的、笨拙却坚实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