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看他,只是凭本能,双手捧着杯子,凑到唇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干涸灼痛的喉咙得到了些许滋润,让她满足地轻轻吁了口气。
喝了几口,好像解不了身体里的渴。
但她又似乎觉得够了,或者说是捧累了?
她便动作很自然地将还剩半杯的水杯往前一递,目标明确地递回给了池骋。完全没有要放到一边茶几上的意思。
池骋垂眸看着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又看看姜棉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眼神,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行吧,醉得不轻,但还没忘使唤人。
他接过杯子,暂时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视线与她尽量齐平,目光仔细地扫过她的脸,她的脖颈,像是在确认什么。
池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那种罕见的温柔。
池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棉反应依旧很慢。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在费力理解他的话。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幅度不大,但很确定。
不去医院。她只是觉得很累,骨头缝里都在透着酸疼的倦意。
就迟来的酒精后劲猛地冲上头顶,思维瞬间变得更加混乱,那点刚刚才积聚起来的清醒迅速被眩晕和钝感淹没。
那些被压抑了一整晚的委屈、愤懑、还有一丝丝被他的“装好人”激起的怪异感,开始在昏沉的大脑中横冲直撞。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或者记得,但已经无法理性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哑含混,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怨气,像个小孩子抱怨大人说话不算数。
姜棉“现在倒是会……会装好人了……”
这句话说得极轻,含在喉咙里,几乎只是气音和唇齿间的模糊摩擦。
但在这寂静的、只有两个人呼吸声的空间里,却清晰无比地钻进了池骋的耳朵。
池骋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随即,一种混合着“荒谬”、以及“怒极反笑”的表情浮现上来。
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好几下,像是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他看着她垂着头、一脸不自知的控诉模样,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了跳。
换做平常,不,换做一个小时前,听到这种话,他大概早就有千百句刻薄的、足以把人气到绝境的嘲弄砸过去了。
可现在……
他认命般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捏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忍。
他告诉自己。
毕竟是他理亏。
毕竟……她这副样子确实惨兮兮的。
毕竟那句“对不起”是他亲口说的。
池骋重新在她面前蹲下,视线牢牢锁住她低垂的眼睫。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用一种更冷静、甚至带点谈判意味的口吻,把话题接下去。
池骋“那也得……会装才行,是不是?”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试图带一点引导和调侃,想让她抬起头来。
姜棉却像是彻底沉浸在自己的醉意世界里。
听到他的话,她幅度极小地又把头往另一侧偏了偏,似乎是想离他这个“装好人”的源头远一点,带着一种固执的、孩子气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