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的地狱谷笼罩在一片不自然的寂静中。
郭南蹲在垃圾通道的入口处，鼻腔里充斥着腐烂食物的酸臭和排泄物的恶臭。
这是通往内谷最隐蔽的路径，也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没人愿意靠近这里，更别说守卫了。
远处传来第一声钟响。
郭南深吸一口气，钻进了狭窄的通道。
通道内壁湿滑黏腻，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在黑暗中爬行，腐烂的秽物渗入衣料，粘在皮肤上。
青峰派大弟子竟沦落到钻粪坑，这念头让他差点笑出声来。
第三声钟响时，郭南终于看到了通道尽头的微光。
他放慢动作，像只捕食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出口。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两个守卫正懒散地靠在墙边抽烟。
“听说今晚要处决的那个小娘们挺硬气，”一个守卫说，“阎三爷用了三套刑具都没让她哭出声。”
“再硬气有什么用，”另一个嗤笑，“待会儿剥皮的时候还不是要叫得像杀猪——”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从垃圾通道射出，正中他的咽喉。
守卫瞪大眼睛，双手抓着脖子上的箭杆，缓缓倒下。
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郭南已经如鬼魅般窜出，青霜剑寒光一闪，第二个守卫的头颅滚落在地。
郭南甩去剑上血珠，迅速剥下守卫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
守卫身材比他高大，衣服松松垮垮的，但在这昏暗的光线下足以蒙混一时。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火光冲天——阿蛮他们动手了。
郭南听到警报声四起，守卫们纷纷往着火的方向跑去。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按照小翠的地图，刑场在内谷中央的广场。
郭南压低帽檐，快步穿过迷宫般的巷道。
越接近中心，守卫越多，但没人注意这个“匆匆赶去增援”的同僚。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刑场豁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个圆形石台，周围立着十二根铁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着带倒刺的铁链。
石台中央的木桩上绑着个血人——即使满脸血污，郭南也一眼认出那是柳霜。
她的青衣早已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和烙铁印，但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石台周围站着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守卫，还有四个穿着黑袍的刽子手。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高台上的阎三——一个瘦得像骷髅的中年男子，十指戴满宝石戒指，正悠闲地品茶。
“时辰已到。”阎三放下茶杯，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琉璃，“开始吧。”
一名刽子手举起烧红的烙铁走向柳霜。
郭南的血液瞬间沸腾，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冲出去就是送死。
他需要更大的混乱。
就在这时，内谷西侧突然传来爆炸声，接着是喊杀声震天——老秦他们攻占了武器库！
守卫们一阵骚动，阎三皱眉摆手：“去看看怎么回事。”
十几个守卫匆匆离去。
郭南趁机绕到刑台另一侧，借着夜色掩护爬上附近屋顶。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刑场，柳霜就在正下方，他能看到她手腕上那道熟悉的伤疤——那是他十五岁时不小心用木剑划伤的。
“看来有老鼠溜进来了。”阎三突然抬头，直直看向郭南的藏身处，“抓住他。”
郭南心头一震——被发现了！
四名守卫立刻搭箭瞄准。
千钧一发之际，他翻身滚下屋顶，同时扣动弩机。
毒箭呼啸而出，正中一名刽子手的眼睛，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地抽搐。
“青峰派的杂种！”阎三厉声喝道，“我等你多时了！”
郭南扯下伪装，青霜剑出鞘如龙吟。
守卫们一拥而上，他剑走偏锋，一招“雪落青松”刺穿最先冲来的两人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竟有种奇异的快感。
“师弟...走...”柳霜微弱的声音传来。
郭南心头一颤，剑势却更加凌厉。
青峰剑法在他手中发挥到极致，每一剑都带起一蓬血花。
但守卫实在太多，他渐渐被逼到刑台边缘。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劫法场？”阎三讥笑道，“给我活捉他，我要当着他的面剥那贱人的皮！”
一支长矛突然刺来，郭南闪避不及，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
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老秦给的毒膏，故意卖个破绽诱使一名守卫近身，然后突然将藏在指间的毒膏抹在那人眼睛上。
守卫捂脸惨叫，郭南趁机夺过他的刀，双武器在手，一时间竟杀得守卫连连后退。
西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突然，铁熊带着十几个奴隶冲进刑场，人人手持刚缴获的武器。
“郭大哥！”铁熊高喊，“武器库拿下了！”
局势瞬间逆转。
郭南飞身跃上刑台，一剑斩断柳霜的绳索。
她虚弱地倒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如游丝：“...不该来...”
“闭嘴，师姐。”郭南声音沙哑，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我带你回家。”
阎三见势不妙，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在地上。
紫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接触到烟雾的奴隶立刻惨叫倒地，皮肤开始溃烂。
“毒烟！闭气！”郭南撕下衣襟沾水捂住柳霜口鼻，自己则屏住呼吸冲向阎三。
那瘦子显然没料到有人能在毒烟中行动，仓皇拔出一把镶宝石的短刀抵挡。
“叮”的一声，短刀被青霜剑斩为两段。
阎三脸色大变，转身就逃。
郭南正要追击，身后传来柳霜的咳嗽声——她快撑不住了。
救人还是追杀？
郭南只犹豫了一瞬，便转身抱起柳霜。
铁熊等人已经撤到毒烟范围外，正与增援的守卫激战。
“按计划去北门！”郭南高喊，同时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扔向刑台边的油罐。
火焰轰然腾起，暂时阻断了追兵。
穿过一条小巷时，怀中的柳霜突然挣扎起来：“放我下来...你受伤了...”
郭南这才注意到左臂伤口一直在流血，已经浸透半边衣袖。
但他只是把柳霜搂得更紧：“省点力气，师姐。要骂我等出去再骂。”
柳霜虚弱地笑了：“...还是这么倔...”
北门已经近在咫尺，郭南却突然刹住脚步——门前空地上停着三辆豪华马车，十几个陌生侍卫严阵以待。
最中间的马车上挂着黑色锦帘，上面绣着金色骷髅图案。
“那是...黑骷髅帮的人！”一个奴隶惊恐地说，“他们和地狱谷是一伙的！”
郭南心头一沉。
黑骷髅帮是北方最大的奴隶贩子组织，比地狱谷还要凶残。
如果他们在此时介入...
马车帘子突然掀起，露出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
接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郭师弟，好久不见。”
郭南如遭雷击。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大师兄赵寒川！
那个在师门大比中被他击败，从此对他怀恨在心的大师兄；那个在他被逐出师门时第一个站出来唾骂他的大师兄。
帘子完全拉开，赵寒川那张俊美阴鸷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穿着华贵的黑色锦袍，胸前赫然别着黑骷髅帮的长老徽章。
“想不到吧？”赵寒川微笑道，“我找了你整整半年，没想到你竟躲在这种老鼠洞里。”
柳霜在郭南怀中剧烈颤抖：“赵...师兄？你怎么会...”
“柳师妹也在这儿？真是意外之喜。”赵寒川的目光在柳霜裸露的肌肤上流连，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看来我这次来地狱谷，注定要满载而归了。”
郭南将柳霜护在身后，青霜剑直指赵寒川：“你投靠了黑骷髅帮？”
“投靠？”赵寒川大笑，“我现在是黑骷髅帮三当家，掌管七省奴隶贸易。而你呢？一个钻粪坑逃命的丧家犬。”
身后的追兵声越来越近，郭南知道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铁熊等人紧张地围成一圈，武器对准马车方向。
“我给你个选择，师弟。”赵寒川慢条斯理地说，“把柳霜交给我，我可以让你和你的...朋友们...死得痛快点。”
郭南的剑纹丝不动：“我也给你个选择——滚，或者死。”
赵寒川的笑容消失了。
他轻轻挥手，马车后的阴影中突然走出十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端着一把精巧的手弩——青峰派秘制的“追魂弩”，五十步内可穿铁甲。
“最后一次机会，”赵寒川冷声道，“我数到三。”
郭南深吸一口气，将柳霜推向铁熊：“带她走，我来断后。”
柳霜却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不！我们一起——”
“一。”赵寒川开始计数。
郭南猛地转身，在柳霜额头上轻轻一吻：“对不起，师姐。这次换我保护你。”
“二。”
铁熊强拉着柳霜往后撤，老秦和阿蛮带着剩下的奴隶组成人墙。
郭南独自站在最前方，青霜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三。”
十把追魂弩同时抬起，对准了郭南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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