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赵寒川一声令下，十把追魂弩同时嗡鸣。
郭南瞳孔骤缩——这个距离，这个角度，青峰派的制式弩箭足以将他射成刺猬。
一道青色身影突然扑到他面前。
“噗噗噗”——三支弩箭深深扎入柳霜后背。
她闷哼一声，倒在郭南怀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师姐！”郭南的吼声撕心裂肺。
他抱住柳霜软倒的身体，手指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怀中的躯体轻得像个孩子，那些曾经在青峰山上与他比剑的活力仿佛从未存在过。
赵寒川脸色微变：“柳师妹，你这是何苦？为了这个玷污你的畜生...”
柳霜艰难地抬头，沾血的嘴唇颤抖着：“他...比你干净...一万倍...”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进赵寒川心口。
他俊美的面孔扭曲了：“杀！一个不留！”
黑衣人们重新装填弩箭。
郭南轻轻放下柳霜，青霜剑在月光下泛起血色。
愤怒像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却出奇地没有让他失去理智——相反，世界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能看清每一片飘落的树叶，能听见每一支弩箭上弦的咔嗒声。
第一支弩箭离弦的瞬间，郭南动了。
青霜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叮”地一声将弩箭劈成两半。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他仿佛回到了青峰山的练武场，那些与柳霜一起练习接暗器的日子。
只是这次，失误意味着死亡。
“废物！”赵寒川厉喝，突然从马车上飞身而下，腰间长剑出鞘如龙吟——竟也是一把青峰剑！
两把同源之剑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郭南虎口发麻，连退三步。
赵寒川的功力比在师门时强了不止一筹，剑势中更带着一股阴狠毒辣，完全不像正派的青峰剑法。
“惊讶吗？”赵寒川冷笑，剑招连绵不绝，“你以为只有你得了师父真传？”
他突然变招，一剑直取郭南咽喉——正是青峰派禁招“血梅点点”！
郭南仓促闪避，剑锋仍在他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这招他只见师父演示过一次，说是太过阴毒禁止弟子修习。
赵寒川怎么会...
“看来师父偏心得很啊。”赵寒川攻势更猛，“教你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剑法，教我的却尽是些见不得人的阴招。”
双剑再次相撞，郭南借力后跃，暂时拉开距离。
他眼角余光瞥见铁熊等人正与黑衣人混战，老秦独臂挥舞着一把大刀，阿蛮则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专攻敌人下盘。
但最让他揪心的是躺在血泊中的柳霜——她还有气息吗？
这一分神差点要了他的命。
赵寒川的剑突然以一个诡异角度刺来，郭南勉强侧身，剑锋仍在他肋下划开一道口子。
“就这点本事也配当掌门弟子？”赵寒川讥讽道，“师父真是瞎了眼！”
疼痛让郭南更加清醒。
他忽然意识到赵寒川的剑法虽然狠辣，但过于追求致命一击，反而失了青峰剑法中正平和的精髓。
想到这里，他剑势一变，不再硬碰硬，而是以守为攻，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截断赵寒川的攻势。
“怎么，只会躲吗？”赵寒川久攻不下，开始焦躁。
郭南不答，专心寻找破绽。
三招过后，机会来了——赵寒川一招“雪落青松”使老，右肋露出空当。
郭南抓住时机，青霜剑如毒蛇吐信，直刺而入。
“嗤”的一声，剑尖入肉两寸。
赵寒川闷哼一声，却突然露出狞笑。
郭南顿感不妙——中计了！
只见赵寒川左手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直插郭南心窝！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赵寒川手腕。
匕首当啷落地，赵寒川痛呼后退。
郭南转头看去，是小翠！
小姑娘不知何时爬上了围墙，手里拿着从守卫那偷来的弓，小脸煞白却坚定地搭上了第二支箭。
“贱婢！”赵寒川怒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球砸向地面。
浓烟瞬间爆发，笼罩了整个北门广场。
“小心毒烟！”郭南高喊，同时屏息冲向柳霜倒下的位置。
烟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打斗声。
他摸索着找到柳霜，将她抱起退到墙边。
烟雾渐渐散去，赵寒川和黑衣人们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具尸体。
铁熊捂着流血的手臂走过来：“郭大哥，他们跑了！”
郭南顾不上追击，急忙检查柳霜的伤势。
三支弩箭深深扎在她背上，最危险的一支距离心脏只有寸许。
他不敢贸然拔箭，只能先点穴止血。
“师弟...”柳霜突然微弱地唤道。
“我在！”郭南紧紧握住她的手，“别说话，我带你离开这里。”
柳霜摇摇头，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地牢...密室...名单...”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黑骷髅帮...和朝廷...”
话未说完，她的手垂了下去。
郭南心脏几乎停跳，直到探到她微弱的脉搏才稍稍安心。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份染血的名册和半块青铜令牌。
老秦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官府的密令！”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地狱谷的援兵到了。
郭南迅速收好布包，抱起柳霜：“按原计划，从北门突围！”
“可是黑骷髅帮...”
“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了，”郭南冷笑，“赵寒川挨了我一剑，现在肯定忙着逃命。”
北门守卫早已被解决，铁熊带人撬开了大门。
外面是一条崎岖的山路，通向未知的自由。
奴隶们互相搀扶着涌出地狱谷，许多人一出大门就跪地痛哭。
郭南站在门口回望这个人间地狱。
火光中的地狱谷宛如一头垂死的怪兽，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阎罗们肯定躲在内谷某处，还有赵寒川提到的“朝廷”...这一切远未结束。
“郭大哥！”阿蛮突然喊道，“柳姑娘在流血！”
郭南低头一看，柳霜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脸色苍白如纸。
必须立刻救治，否则...
“我知道附近有个村子，”老秦说，“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
郭南点点头，抱紧柳霜迈步向前。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试图逃跑的奴隶被突然出现的阎七用铁钩拖了回去。
乌鸦在阎七肩头怪叫，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天真。
“救...救我...”那奴隶绝望地伸出手。
郭南的脚步顿住了。
怀中的柳霜命在旦夕，身后的同胞仍在受苦。
他咬紧牙关，做了一个决定。
“老秦，你带大家先去村子。”他将柳霜交给独臂老人，“我回去救人。”
“你疯了？”铁熊瞪大眼睛，“好不容易逃出来！”
阿蛮却默默递上一把刀：“需要多久？”
“最多一天。”郭南检查了下剩余的武器，“如果明天日落前我没到村子...你们就继续往北走，别回头。”
老秦深深看了郭南一眼：“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不是为了她，”郭南望向地狱谷的方向，“是为了我自己。”
他转身走回那座人间地狱，青霜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一次，他不是去救人，也不是去复仇——而是去直面内心最黑暗的部分。
那个雨夜之后，他一直在逃避的真相，或许就藏在地狱谷最深处。
地狱谷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仿佛一头巨兽合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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