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卯正三刻，春日的日头爬上窗棂，暖黄的光斑落在绣海棠的纱帐上。李小桃抱着被子滚了半圈，才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

昨天惊慌了一整天，在她这儿不过翻个身的事儿。心大的好处就是：天塌了也能先睡个好觉。

洗漱妥当，李小桃端着铜盆哼着小曲儿往沈云棠院子晃去。

“大小姐，快起床洗漱了！”

门“吱呀”被推开，里头飞出个软枕，正中李小桃额头。沈云棠散着头发，张牙舞爪：“李小桃！也就只有你敢这么早大声嚷嚷！”

沈云棠这话倒说的没错，她性子一向娇纵任性，但凡今天来叫她的是其他下人，必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也就只有在李小桃和沈云焕面前，她才有了几分小女儿娇态。

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连锦被都扯到了地上。李小桃怕真把这位祖宗磕着，忙举手投降：“错啦错啦，小桃下次一定不吵！”

沈云棠气喘吁吁，捏住她腮帮子：“昨夜我哥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差点以为他要把我关禁闭。说！你是不是在外头招桃花了？”

李小桃鼓着腮，含糊不清：“我招的是杏花糕，你要吃吗？”

玩笑归玩笑，她替沈云棠系衣带时还是压低嗓子：“你跟林二公子总不能一直偷偷见面吧？要是被发现可就遭了。”

这个世界对女子虽然没有像宋朝一样那么拘束，但女子定婚之前与外男私相授受，被发现后也是会被说闲话的。更何况沈云棠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其身份更是京城世家小姐的表率。

沈云棠俏脸一红，指尖绕发圈，扭捏半晌：“云梵说……他要去考春闱。等金榜题名，便会抬着十里红妆来提亲。”

李小桃“哦”了声，替她理好鬓边步摇，忽而又被沈云棠反将一军：“别光说我，摄政王昨夜一路护你，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还有我哥，你别装傻，他对你什么心思，我都看得出来。”

李小桃愣住，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衣角。对她而言，萧钰寒是云端月，沈云焕是院中竹，都好看，却都太远。她最大的愿望是支个小摊卖糖藕，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用跪来跪去，不用和一堆女人抢一个丈夫。

萧钰寒和沈云焕再好，也不是合适的人，身居高位的他们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小姐，别拿我取笑了。”她垂眼，声音轻却认真，“王爷和公子，再喜欢又能怎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轮得到我吗？就算轮得到……”她顿了顿，“后宅深深，今日喜，明日厌，我胆子小，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沈云棠张口想劝，李小桃却忽然笑着塞了块玫瑰酥进她嘴里：“算啦，等你出阁那天，我给你绣鸳鸯枕，保证绣的像胖头鱼一样肥硕！”

门外，竹影微动。沈云焕背手立于廊柱后，指腹因紧握而泛白。少女软糯的嗓音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在心间。

他想推开门反驳她，没有什么其他女人，他从始至终只想要她一个。她想要平平淡淡，他也可以给她。只是，若她的以后里，没有他，沈云焕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他垂眸，温润眼底掠过偏执的暗色。若把相府握在手里，若自己就是掌权者，谁还管得了他娶谁？

摄政王府。

暗卫单膝点地，将白日对话一字不漏复诵。灯焰跳跃，映着萧钰寒霜雪般的侧脸。男人指节轻叩桌面，声音低冷：“想要平平淡淡的日子，不被困高门？”

他忽而低笑一声，眼底柔色与锋芒交织：“如果是她想要的，本王自然会满足她，前提是和本王一起。”

“主子”暗卫迟疑，“您若娶一介婢女，宗室与百官……”

萧钰寒抬手，眸光如刃：“本王连天下都握得，还护不住一个她？”

他起身，夜风穿窗而入，吹得案上画卷哗啦啦展开。

“传令下去，”他负手立于月下，声音轻得像怕惊落杏花，“本王要亲选王妃！”